第六章 报答平生未展眉

    一时之间，万物尘嚣远去。

    折柳仿佛被青年眸中的炙热期盼烫伤，匆匆移开了双眼。

    这样的眼神，她曾经见过的。

    是在哪里？

    哦对了，好像也是在这里。

    在这个终年阴云不散的苦雨峰。

    那时她刚闯完试炼之地出来，兴冲冲的拿着那块没来得及送出的寒铁去找玄霞，却扑了一个空。

    回来的路上遇到寒舟师兄，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那个流言，你没听到？”

    “听到什么？”

    此时她方才知道，在她闭关那几年，玄霞铸了很多剑送给她的师尊。

    师尊全给退了回去。

    玄霞锲而不舍，继续铸。

    师尊继续退。

    折柳听的茫然，寒舟摇摇头，走了。

    等她回到苦雨峰，见到亭中二人，才明白过来寒舟口中未尽的叹息。

    竹林幽深，织雨如帘，爬着青苔的撮角亭。

    白衣的剑仙和红衣的少年。

    最惊才绝艳的谪仙和最倾国倾城的美人。

    一切明晰，洞若观火。

    折柳远远的站着，看见玄霞捧了一柄长剑。

    脸上是讨好的笑意，眼中是炙热的期盼。

    似乎说了什么，但她听不见，她不敢靠的太近，怕被师尊发现。

    景枫玄君似乎向她这里扫了一眼，又似乎没有。

    折柳看见他伸手接过了那剑，点了一下头。

    玄霞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灿若星辰。

    就好像此时，她也点了一下头。

    牧泽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灿若星辰。

    苦雨峰的修剑者和荒火峰的铸剑师。

    仿佛一个轮回。

    就差一个旁观的徒弟了。

    折柳心想。

    然后往旁边扫了一眼，愣住。

    竹林中，洛青静静的站在那里。

    雨水淋湿了他的黑衣黑发——他明明学过避水术，却没有施展，不知是忘了还是懒了。

    看见折柳望过来，他面无表情的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比当年惊慌失措的自己表现得好多了。

    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又是两年。

    洛青长高了许多，整个人越发俊朗英气，光华内敛。

    如今宗门内的弟子暗暗分成了两派，一派吹捧玄霞真人的貌美，一派痴迷洛青师兄的俊逸，两派明争暗斗，几乎要上台打擂。

    掌门回忆往昔，感慨万千：“哎呀，真是一代新人胜旧人，想当年本掌门也曾被人拿来和景枫师弟比美呢。”

    长老和峰主们喝茶的喝茶，吃瓜的吃瓜，全当没听见。

    “还有这事？”折柳好奇。

    “那是，你师伯我当年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就连天华派的绮澜师妹见了本掌门都芳心暗许，多年来念念不忘……”

    寒舟重重地咳了一声：“阿柳，洛青这次下山归来，你不回去看看？”

    折柳失望地“哦”了一声，转身出门，留下掌门师伯在那里对着寒舟吹胡子瞪眼。

    折柳回了苦雨峰。

    洛青去宗门理事处报道还未返回，倒是先见到了牧泽。

    他手里捧了个黑檀木的剑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铸好了？”折柳也笑。

    “剑身已成，还差个剑鞘，想先给真人看看。”

    牧泽轻轻打开匣盖，捧到折柳面前。

    折柳指尖微挑，将长剑取出，横于身前。

    依然是三尺六寸五分的剑，剑身莹润如玉，流动着水色的蓝光。

    “好美。”折柳赞道。

    “真人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尽可提出，晚辈还可修改。”牧泽的手指点在剑身上，轻轻移动，最后落至剑柄。

    那里雕刻着一枝柳。

    折柳是真真惊讶了。

    剑与法器一样，一旦铸成就不易改动，牧泽却说他可以修改，他竟有这样的天赋。

    在荒火峰只能做一个内门弟子，当真是明珠蒙尘了。

    惊讶过后，折柳笑道：“我很喜欢。”

    青年便也低下头腼腆地笑起来。

    看着他双颊飞霞，折柳忽觉心中似有什么跳动了一下。

    她凑过去，双唇轻轻在青年的脸上碰了碰。

    “我很喜欢。”她又说了一次。

    青年愣住了，目瞪口呆了。

    “真、真人……”

    “叫我阿柳。”折柳又碰了碰他的嘴唇。

    “……阿柳……”

    呼吸炽热，意乱神迷。

    ……

    洛青领着发下来的奖励回了峰。

    盈草跟在旁边试图和他搭话：“这次真是多亏了洛师弟，若不是你，师尊要的炼材就要被那群人抢走了。”

    洛青淡淡的“唔”了一声。

    盈草还要再说，洛青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她奇怪地看看洛青，又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

    竹林中，一男一女，双臂相拥，唇齿交缠，耳鬓厮磨。

    盈草压低声音，轻轻的“咦”了一声：“那个……似乎是我们峰的牧泽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