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 言情小说 - [GB/女尊]去日苦多在线阅读 - 6 再说下去就不让播了

6 再说下去就不让播了

    轧棉机一经问世果然大卖。

    赵家村周围数百里都是本朝棉花的主产区之一,阿春又对这东西的用途讲得细致,舌灿莲花地构绘产量图景,一时之间竟供不应求,连远处的棉农都纷纷托人抢付定金。

    木匠和铁匠这几日索性推了旁的活计,专心照樊歌打的样造机器——樊歌只在最初两日攒了五六台出来,之后不愿意做个重复赶工的工匠,索性把设计图和样机留给二人,说是只要纯利的四成,自己又去闭门折腾新玩意儿了。

    山道漫漫,阿春近来为了卖货寄住在山下老铁匠家中,樊氏近来不知在忙什么,竟托了铁匠夫郎餐餐给樊歌送饭。

    她对他倒说不上反感,但对方自说自话的态度也是在让她亲近不起来,于是每次都只是拘谨地道谢,并未有如同旁人一般逐渐熟稔起来的意思。

    “我今日在镇上,听人家说京城最近出了个惊才绝艳的美人。”铁匠夫郎把小酥rou蒸碗和两只白白胖胖的蒸馍从食盒里端出来,摆在她日日不离、似乎要抱着睡觉的小炕桌上,状似无意地说笑,“也姓樊,正找meimei,说是比他长得还漂亮的就是了。”

    樊歌实在不爱听八卦,又不好意思不理睬,只好随口应付:“啊,是吗?那还真巧啊。”

    铁匠夫郎看她没甚反应,一时间对自己的推测生出几分质疑,只好把事情的全貌和盘托出:“可不是?听说他meimei也叫樊歌呢。”

    樊歌如今没出息得很,闻着rou香便垂涎三尺,根本无心听他说什么,只是又道:“那还真挺巧的。”

    铁匠夫郎怔了怔,随即在心底暗笑自己多心过头,嘱咐一句不必洗碗,等他来收就是后便离去了。

    樊歌踮着脚确认他走远了,这才急急忙忙用小酥rou把嘴填满,又用一口馒头顺下去,看着油润香醇的汤汁,暗自惋惜:吃这菜不配碗米饭可真是暴殄天物。

    她久不沾荤腥了,猛地吃了几口油腻的,竟一时间头晕起来,病歪歪地靠在被子堆起来的靠枕上发呆消食。

    她难得有些忧郁起来:说来确实多少有点想哥哥了——可惜哥哥实在不是什么大美人,不然好歹要去京城见一面试试的。

    阿春在几日后被铁匠夫郎接回了村里——如今这东西的名头已经响亮得过分,再不需要他沿街叫卖了。他温驯地跪在樊歌脚边,听候差遣。

    这主人不算太坏。他想。虽说娇气了些,又有点女子通病,但总归不是苛待仆役的——她似乎对奴隶的身份有些抵触的意思,只当他是一般下人,更禁绝他自称为奴。

    樊歌从被子里翻出一只小袋子,沉甸甸的,放在他手上。

    “这是先前说好的二成分红,”她仍不大适应地侧身避开他的跪侍,“轧棉机售价三两,工本四百文,我要的是纯利的四成,合一台赚……一千零四十,二成利就是二百零八文。这几日一共卖了一百七十四台,算下来是三十七两白银——我应该没算错吧?”

    当然算错了。以为是玩笑话的被当了真,阿春在心底苦笑:不是多给他算了八百文钱,而是从前提上就错了——谁家的奴隶干活是给分红的?办得确实得力也不过给几十文赏钱就是了,照这么分下去不得亏死?

    “您这说的是哪里话?”他握住她的手,把那钱袋又放回她的手心,“若非当初您愿意从那人牙子手上把我救出来,我如今怕是已经被它打死在了那奴隶市场,为您办事何谈报酬?”

    樊歌不擅长推让的人情往来,被他把钱塞回手里后就无措地僵着,活像个过年时被不大认识的阿姨塞了大红包的小孩。

    “我蒙您恩典说是仆役,但在外身份仍是奴隶,又是男子,要这么多钱也用不上的。”他轻轻把头抵在樊歌的手上,睫毛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手背,“真说挟恩图报,我就求您个许诺:不要再转卖我了。”

    樊歌受惊似的猛地抽回手,手背上似乎挥之不去的瘙痒触感迫使她做出当面擦拭手背的失礼动作。

    阿春看在眼里,暗暗告诫自己:看,她说你漂亮也不过是又一个恶劣的玩笑而已,当不得真的。

    樊氏在晚饭前又来了一趟,眼圈乌青,显得格外憔悴。日前樊歌送了他一台近来抢手到有价无市的地步的轧棉机,他最近抢收又要轧棉,忙得过头。

    “都说这黄白之物是最动人心,你怎么不趁机紧着赚些?”他连打趣她时都有气无力起来,“怎么,你难不成是那不为俗物动心的圣人?”

    樊歌露出个苦恼的表情:“我没想到这个东西会这么受欢迎……小棉哥,我闯祸了。”

    “受欢迎有什么不好?”樊氏大为不解,“你这孩子乖得像只小鹌鹑,能闯出什么祸来?”

    “我听说已经有人在仿制了……那倒不重要,反正本来也不是我的。”她咬着牙,大为懊恼,“可是棉花称王,然后是农奴……我该想到的。”

    樊氏听不懂她的忧虑,只是忧心她又非钻什么牛角尖,好声安慰道:“就真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也不怕,大不了——”

    话说到一半又被他咽了回去。大不了什么呢?他一张嘴是哄惯了女人的,什么生死相依呀,什么非卿不嫁呀——情到浓时什么话也说得出口。可小娘子不一样啊!这傻孩子把他随口的戏言当真了可怎么办?

    樊歌看他讪讪闭嘴顿时更加哀切,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樊氏竖耳一听,只听到“在封建帝制下搞工业革命不就是犯罪吗”一类听不懂的话,不时又用歉疚的眼神看一眼阿春。

    好在她过了一会又自顾自想开了——或者在樊氏看来更像是自暴自弃。

    “有什么呢?”她干巴巴地笑,“只要我不生产军火……”

    樊氏顿生一种孩子进入了叛逆期的无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