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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春风 第34节

    “他当我是什么??在他眼里,什么?儿子?不?过?全?都是木雕的傀儡而已。”

    说完,姜玺仰头饮尽一杯。

    在他对?面,唐久安捏着酒杯,眼睛微微睁圆,嘴也微张,一整个呆愣愣的模样?。

    姜玺不?满:“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该给点反应?”

    “呃……”唐久安喝了口酒压压惊,定定神,“殿下,能不?能把?少督护找过?来?”

    姜玺更不?满了:“找他来干什么??”

    其实?片刻之前关若飞想来东宫蹭住来着。

    关若飞原也经?常留宿东宫,但今天姜玺就是觉得他有点碍眼且多余,于是把?他打发走了。

    现在姜玺感?觉自己甚是英明。

    “……问问少督护当年有没有半夜跑去练箭场跟我学箭。”

    “呵,他要有半夜三更找人学箭的功夫,至于现在箭术这么?烂——”

    姜玺嘲讽开到一半,猛地愣住,直直看向唐久安。

    “……”

    唐久安的表情也十分微妙:“……殿下当年给的玉佩雕的是只卷着桃子的小蛇对?不?对??”

    姜玺:“………………是你?!!!!”

    “约摸是的。”

    唐久安很?是感?慨,兜兜转转,原来她早就收过?这个学生了。

    难怪她后来受关山指派去指点关若飞箭术,提起那一夜的事情,关若飞看起来一头雾水,当时她还以为关若飞是不?想让人知道,于是也不?再提起。

    原来这里面根本没有关若飞什么?事。

    姜玺凝固了半晌,良久,他咬牙道:“人记不?得,玉佩的模样?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唐久安谦卑答:“毕竟那玉佩挺值钱,我卖了一百两。”

    是她有生以来获得的、最大的一笔巨款。

    “……”姜玺面无表情,“那是羊脂白玉,是我十岁生辰时外?祖母送给我的礼物。”

    关老夫人娘家是豪商,宽绰之风,历经?三代。

    送给太子外?孙的十岁生辰礼……

    唐久安面容扭曲:“等臣回了北疆,就去找那个当铺老板,他要不?把?银子吐出来,臣拧断他的脖子。”

    姜玺拍案:“我给你的东西你都敢卖,信不?信我拧断你的脖子啊!”

    唐久安“咳”了一声:“那不?是臣年幼无知嘛,殿下怎么?能和孩子一般计较?”

    姜玺没有反驳。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俱是头一回感?悟到命运之手巨大与神秘。

    最后唐久安拎起酒壶,给杯子满上,举杯:“敬命运。”

    姜玺亦举杯,一笑?,眸子璀璨如?星。

    “不?,敬老师。”

    第23章

    御书房。

    周涛跪前案前。

    案上放着一纸简函。

    上面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往西郊, 观梧桐。

    底下落着一枚私印。

    姜家家主之?印。

    这枚印比姜家皇帝的大印历史还有久远,有时候代表的意味比大印还要重?大。

    意味着?绝对机密,第一优先执行。

    皇帝看了许久:“……真的连最细微的笔锋都?和朕的一模一样,世上竟有人能模仿朕的笔迹至此。你说, 会是谁呢?”

    语气甚轻, 与其说是询问, 不如?说是自语。

    周涛不敢接口?。

    他在开?席之?前便接到了这封简函, 送信的是一名羽林卫。

    羽林卫并非第一手,前面还经过?了一名杂役内侍、两名宫人、一名御膳房帮工、一名运泉水的运工。

    最后运水工说是清早宫外一名大娘给了他二百文钱,让她带封信给在御膳房帮工的杂役meimei。

    现在京兆府和大理寺满大街搜寻那名大娘,但?显然能找到的可能微乎其微。

    宫中夹带之?事?屡禁不绝,毕竟只要有人, 便有人情,既有人情,便难免有往来?, 是以羽林卫们虽然会查验,但?多半只是例行公事?。

    现在这封信是从皇宫最疏漏的地方入手, 戳中的却是皇宫最深处的秘密。

    周涛是实干之?人, 请罪之?余,已列出若干整顿禁卫布防的条陈。

    皇帝颔首,下令:“彻查所有能接触到御笔朱批之?人,无论识字与否,一律详查严审。”

    周涛应下,正要告退,皇帝唤住他, 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丝极罕见的怅惘之?色, 慢慢地问:“……看到了吗?”

    周涛自然知道?皇帝问的是什?么,沉声回:“臣看到了。”

    皇帝每一句话都?间隔许久:“……如?何?”

    “想是今年雨水太勤,坟茔塌了些?。”

    皇帝再度沉默。

    良久良久之?后,御案之?后传出圣命。

    “修葺一下。”

    “你,亲自去。”

    “是。”

    周涛叩首领命,退出。

    殿外,萧云匆匆而来?:“将军,找到了可疑之?人。”

    “谁?”

    “寿喜班当家花旦阮小云。”

    *

    小昭儿拿着?抹布擦了三?四遍,方整理出半间宫室。

    他一面利落地忙上忙下,嘴里也不闲着?:“……便是一个七品小官儿也不至于住这样的地方,那些?混蛋就是狗眼?看人低,看碟子下菜……”

    姜珏就着?灯火,抽出书架上的旧书,拂去尘埃,翻开?。

    是儿时所读《论语》。

    上面还有童稚的笔记,以及笔记旁端庄稳重?的纠正。

    那是天子御笔。

    他曾经也拥有那样好的父皇,亲自把他抱在膝上批功课,比批奏章还有用心。

    母后坐在窗下绣回文锦字诗,间或抬眼?,温柔地望向这边。

    一切如?梦幻泡影,转瞬即逝。

    他慢慢合上书,轻声道?:“行了。略住一晚便是,不必太过?讲究。”

    “这哪里是讲究?您可是陛下唯一的嫡子——”

    姜珏抬眼?,眸子微冷,小昭儿不敢再说下去,只敢小声嘀咕继续咒骂宫人。

    就在这时姜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三?哥,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看你!”

    人未至,酒香先至。

    姜玺与唐久安并肩走进来?。

    两人皆是穿着?宽大轻绡衣衫,衣料与款式极为相似,脸上的笑容也如?出一辙,像夏日清晨刚刚破开?云霞升出来?的阳光,清浅,明亮,温暖。

    后面的宫人还抬着?一只大冰鉴,里面布满碎冰,埋着?四支琉璃瓶,每一支都?嫣红如?醉,盛满了葡萄酒。

    姜玺进来?先瞧见了屋中情形,脸色一沉,不过?没多说什?么,笑道?:“三?哥,外头月色好极了,风又凉快,咱们出去喝怎么样?”

    院中有白石砌成的圆桌圆凳,宫人将酒水酒菜摆上。

    趁着?唐久安与姜珏聊天的功夫,姜玺把领头的内侍总管路德叫到一旁。

    唐久安耳尖,听得他压低声音训斥了好几句:“我平日怎么吩咐你们的?说了要天天洒扫,务求整洁,三?哥随时都?会回来?住,你们就是这样当差的?!给我去弄干净,今儿三?殿下要是住得有半点不舒坦,你们就等着?用自己的脑袋去涮净桶!”

    路德有苦难言,太子的命令他自然会传达给尚宫局,但?他怎么知道?尚宫局的人惫懒怠慢至此?

    于是老实挨了一顿痛批,连忙脚底生?风直接去东宫拉人,迅速将殿阁整理出来?。

    院中晚风清凉,姜珏看着?两人轻叹:“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有心事?喝酒。”

    “关我什?么事??刺杀的又不是我,父皇也没事?。”姜玺斟酒,“现在满宫里这么多人去揪一个刺客,难道?还要我去cao心?”

    姜珏:“……”

    姜珏看向唐久安:“小安,你可以去助周涛一臂之?力,此时正是立功的机会。”

    “不可不可。”唐久安道?,“那话怎么说来?着??不在什?么位不谋什?么事?,总之?我不是羽林卫,我不能管禁内的事?。为官之?道?,首先手不能伸太长,更不能伸进别人的地盘里。”

    “……”姜珏失笑,“长进了,还懂得为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