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救贖

    「……我去看他。」龍谷銘恢復冷淡的表情朝客房走去。

    「唔……清清？」

    隨著意識清醒，郭宇的眼神逐漸恢復正常，他扶著前額晃了一下發暈的腦袋。

    發現自己不自覺又落下了眼淚，郭宇默默擦拭掉：「抱歉，這次的惡夢比較特殊，是一個……是一個夢中夢，心理差點就……所以……」

    尹清拿過面紙幫忙擦拭：「沒事的，你沒事了，深呼吸，然後睡一會吧。」

    「不行，我還有重要的工作。清清，幫忙我找找潛意識那道門吧。」郭宇閉上眼揉著額角，想起更多未善後的工作，那道白色木門，讓他每次見到後心理總是會輕鬆許多。

    「門？」

    龍谷銘的聲音讓郭宇驚呼。

    「谷谷？你怎麼會在這裡？」

    龍谷銘：「……」

    尹清：「……小宇你個渣男。」

    「？」郭宇歪頭，他好像閃過了什麼片段，沒記起來。

    昏倒之前的記憶一點一點清晰浮現，郭宇有點意外龍谷銘會等著自己醒來。

    郭宇看著眼前兩個人很有默契的對看一眼。

    「工作沒有身體重要。」尹清難得訓了郭宇。

    「清清，晚上八點的看診不取消，到時治療後我絕對好好休息，真的。」郭宇有些著急，他回家後還得整理一次，將簡方的事情打在信件上。

    現在只能減緩他的心理狀態，等信件寄出後郭宇才敢放心休養。

    尹清默默地看了一眼龍谷銘道：「聽刑警先生說，晚上你要去警局做問話，不會又是……」

    郭宇一驚、連忙搖頭，「就是問話，問完就走，我打算從警局離開後直接去找妳的。」

    「那就麻煩刑警先生將人安全送到了。」尹清推了下自己的眼鏡，笑看不停往床上偷瞄的龍谷銘。

    「嗯，我會負責把人安全送到。」

    郭宇愣在床上，他感覺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

    「但、但是我不能坐車……」

    「我陪你走過去。」龍谷銘秒答。

    「……谷谷你是真人還是我生病出現的幻覺？」郭宇驚奇的眨著紅腫的雙眼，不理會抖成篩子還摀嘴悶笑的尹清。

    「你沒事我就走了，太晚不方便打擾。」龍谷銘淡淡的看了尹清一眼，隨即被郭宇閃亮的眼神晃得忘了動作。

    「谷谷你能不能、能不能護送我回家？你也知道我動不動就暈倒，可能一不小心又摔到花圃裡。」

    郭宇認真道：「清清是女孩子，我也不方便打擾。」

    尹清並沒說話，只是用一副『我信你個鬼』的表情看著郭宇。

    龍谷銘抹一把自己疲憊的臉，「走路還是坐車。」

    「你開車嗎？」郭宇見龍谷銘點頭，眼中滿是星空。

    「我不能坐出租車的，怕司機開得太猛，你的話我可不可以……」

    「兩位，現在快要三點半了，33歲的女孩我早上八點還得工作。」尹清掛上職業笑容，將兩人的手拉過來並搭在一起。

    「二位不妨轉移至刑警先生車上進行調情，再見。」接著將人丟出她的房子。

    看著自己和龍谷銘被尹清強制牽上的手，郭宇心底美滋滋。

    他真的不是變態，但如果可以這樣回家的話，他們就不用繞路了。郭宇表示非常雀躍。

    龍谷銘並沒收回手，沉默地拉著郭宇，將他往自己車子的方向帶，接著一把將人給扔進副駕，自己快步走回駕駛座。

    「地址。」關上車門，龍谷銘問。

    「啊？」郭宇還沈浸在自己擁有最強防護罩的喜悅中。

    龍谷銘忍住將人丟出車外的衝動。

    「想住我家？」龍谷銘別過臉，靜靜望著車窗外。

    郭宇遺憾的報了地址，並表示有重要工作得做，不然他真的想住進去。

    尹清家離她的診所不遠，所以從這開車出發到郭宇家用不到十分鐘。

    郭宇很興奮，他很久沒有坐車欣賞大馬路了，十分鐘對他來說太短了，如果允許，他真的想在多看一些除馬路之外的風景。

    龍谷銘對副駕上、某人時不時就伸出手戳自己手背的小舉動表示沉默。

    他不著痕跡的走了較遠的路段問：「你很開心？」

    「開心，很開心。」郭宇彷彿是來到旅行地點遊玩的觀光客，頂著閃閃發亮的金魚眼盯著車窗外的風景，接著每僵一下就會回頭偷戳龍谷銘放在排擋桿的手背。

    郭宇發現龍谷銘對自己無禮的舉動有些過份的包容，他非常感激龍谷銘的沉默，也有點低落。

    因為在龍谷銘眼中的自己是個病人，不能受刺激的病人。

    郭宇對時間很敏感，對此特別換上了帶有碼錶和倒計時功能的電子錶，他距離上車已經過了十二分鐘，但還沒到家。

    「等著。」

    熟悉的便利店映入眼簾，郭宇一時間有些呆愣，他看著龍谷銘下車買了一小袋物品又上了車，很迅速。

    將東西塞進郭宇的懷中，他沉默地繼續行駛。

    袋子裡頭是一個迷你型的冰敷袋、一瓶牛奶，還有一小盒罐裝的眼藥水。

    龍谷銘很好，真的特別好。

    「唔。」郭宇腦中閃過些許片段，疼得他扶著自己的前額。

    龍谷銘快速開到路旁打燈，馬上問起身旁人的情況。

    『程玉真的很好，但是他不可以。』

    「我沒事，就是腦袋突然抽了一下。」努力平緩自己的心慌，郭宇對閃過的片段有些懊惱。

    情況，似乎比自己預想的還要糟糕。

    「谷谷，你是不是因為我說很開心，所以特別繞了一小圈。」郭宇掩飾般的裂嘴笑成了憨憨。

    龍谷銘確定郭宇沒大礙才繼續上路，只用了半分鐘就到達目地。

    「只是有些塞車。」

    郭宇並沒有問他關於半夜三點半哪來的車可以塞的問題，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袋子道：「謝謝。」

    不管是什麼，都謝謝。

    「早點休息，明晚七點我來接你。」不等下車的郭宇回頭道別，龍谷銘隨即駕車離去。

    「谷谷這是……怎麼了？」郭宇總感覺自己一覺醒來，整個谷谷都變了個樣。

    回到家，強撐精神的郭宇全副武裝開始了打字工作，接著留言給私私將寄信時間往後挪十分鐘。

    十分鐘大概是進警局沒多久後的時間，郭宇稍微順了下時間線，確認沒問題後將更新作品丟至草稿箱內，牛奶喝完就出發前往火車站。

    等郭宇再次到家已經將近天亮，他快速洗了戰鬥澡，吹乾頭髮後點了眼藥水、設定了下午五點的鬧鐘，直接將自己裹進了棉被中。

    郭宇通常在入夢後半天就能將情節漸漸淡忘，但情緒和身體記憶則需要靠尹清幫忙，她特別的聲音有催眠效用。

    尹清曾對郭宇說過，催眠放鬆對每個人都存在不同的效果，也可能幫不上忙。

    但試驗之後他們都發現對郭宇來說非常有效，因此知道自己即將跨出心底那條線之前、他會下意識找尹清尋求幫助。

    雖然不清楚原因，但郭宇知道自己可以放心信任尹清。

    他其實沒有特別隱瞞自己能入夢的事，只是換了常人能接受的說法。

    郭宇會昏倒是因為迷走神經昏厥，他昏倒後會做自己被殺掉的惡夢。

    他不常出門，只有在固定的日期才會找尹清。

    尹清知道郭宇把那些惡夢當成素材、當成情緒的輸出口。

    但尹清大概不知道那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她把小說也當成郭宇需要的治療方式之一。

    直到有天半夜三點，尹清接到郭宇的求助電話。

    那次的惡夢，尹清通過『北郭先生』知道了其中相當糟糕的細節。

    小說裡的主人公不僅被綁架虐打，還受了相當長時間的凌遲。

    原本以為郭宇情況已經穩定的尹清著實嚇了一跳，花了將近整整一周才讓他徹底擺脫那個惡夢。

    在這之後，尹清的手機在下班時間只對郭宇開放，自己成了北郭先生的死忠粉絲，通過網友對郭宇的評價和訪談改善對郭宇的治療。

    並且，尹清似乎開始察覺一些關於北郭先生的秘密……

    下午五點，郭宇一夜無夢的睡得飽滿，才被鬧鈴吵醒。

    郭宇睡眼惺忪的拿走了一些堆在桌角的零食吃，一邊敷著微腫的眼睛、打開電腦，點出搜尋頁面後快速打上程少星三個字。

    他不怕那些恐懼的情緒，他總能調適的很好，每一個惡夢都離不開恐懼這種情緒。

    除了瞬間死亡無痛之外，郭宇最怕的就是情緒波動最大的情殺。

    郭宇不是沒體驗過情殺，但簡方是例外，他真的、真的很愛……程玉。

    甩了甩頭，郭宇不再讓自己想起那種情緒，愛程玉的人是簡方，不是郭宇。

    他是郭宇，他不是簡方。

    從袋中掏出瓶裝水咕嚕幾口、郭宇才把頁面關掉，那些人和自己沒關係，不需要知道他們是誰。

    郭宇的腦袋依然有些抽疼，動手按了按太陽xue，他打開了作品平台拉到評論頁面，準備難得一次的回覆。

    他無視掉自己每一篇小說第一樓相同的留言，他壓根不想回憶那句：老師長年身體不行什麼的，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翻到近期這幾件案子的評論時，郭宇才停下滾動的滑鼠認真瀏覽。

    我是鍋巴：為鏟起的女孩拆福，阿門。

    我是鍋巴的偶巴：為鏟起的女孩『祈』福，阿門。

    終身鍋粉：第六篇有點衰，一定沒沖馬桶。

    糜爛：哈，終於更新了。

    放開那本書：最近書荒，老師的更新速度救了我。

    今天天氣晴：偶像看我！這次的取材地居然在我家附近，我好興奮。

    心情不好就看書：樓上的，老師寫的是兇殺案。

    心情不好就上網：樓上的樓上，老師是恐怖小說家。

    阿毛：我好像知道了什麼。

    今天天氣晴：不是這樣的……人家興奮的是取材地點。

    郭宇看了不少留言，順手回覆了幾個有趣的留言，下拉評論區大半，他看見一個新註冊的帳號，介面和自己一樣很懶什麼都沒有。

    小龍女：新的鍋粉，以後都會關注老師，請多指教。

    「啊，原來是新人妹子。」郭宇看了眼暱稱挑眉，敲著鍵盤快速回覆。

    北郭先生：謝謝關注，請多指教。

    他接著下跳挑了幾個粉絲留言，這才切換到粉絲群冒泡，看了幾則大家的聊天訊息後，郭宇才發現有人＠自己的小號。

    網路上，每人都必須有個不為人知的小號，郭宇也有。

    鍋蓋：＠小龍女    新人入群，活人冒泡歡迎。

    郭宇看了幾眼，把一堆歡迎詞過濾掉，終於找到＠自己的那則。

    南部花襪子：＠小龍女    ＠楊過    又是一對萬惡的CP。

    北部花襯杉：呸，萬惡的CP。

    小龍女：什麼是CP？

    大盜含不豬：楊過的CP不是鵰兄嗎？

    小鵰燉蘑菇：＠大盜含不豬    我是他倆的愛情結晶，儲備糧食那種愛。

    鍋勺：新人報到別嚇人家。

    鍋鏟：愛護萌新從你我做起。

    郭宇笑出了聲，用楊過這個小號向小龍女發私窗註解。

    楊過：CP就是一對，你別介意，他們鬧著玩。看你是萌新，有什麼不懂都可以問，我幾乎都在線。

    看了眼小龍女的灰色默認頭像，郭宇關了私窗和粉絲團。

    『咕咕、咕咕』

    「唔？」郭宇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同時看著自己的電子錶，下午六點。疑惑歸疑惑，他還是按下了通話鍵。

    「醒了？」

    「谷谷，你記錯時間了？」

    龍谷銘並未糾正郭宇對自己的稱呼，「下樓，吃飯。」

    「你是不是被打到腦袋了？」

    龍谷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