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2 Dayligh
chap2 Daylight
“东西，不放进来吗？” 姜谷然被身边的人拉回思绪，哦声回应后，把手里抱着的资料全都放进面前拉开的书包里。 江嘉澍看着她放好，就又把挂着雪花亚克力挂件的书包拉链合上。 “给我吧。” 米白色书包被送到姜谷然肩上，她背稳了，继续和旁边的人慢悠悠走在出校门的路上。 正是周五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的时间，除了有额外活动留下来的人，大多数人早就离开了，所以校园里显得格外空寂。 春末的阳光算不上烈，顶多是从绿叶枝桠间落下一点，晃悠悠地洒到两人头顶，带去植物被烘烤过后的清香和暖意。 姜谷然脑子里回想着离开活动室前陈之明的话，斟酌犹豫一番后试探着开口：“嘉澍，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歌，要听吗？” 江嘉澍右手点开音乐软件，下方的播放栏里还留着上次听到一半的英文曲，他就从左边口袋里取出另一只白色的蓝牙耳机递到姜谷然眼前，想等她戴上后再点播放。 但姜谷然只是下意识地接过了，没戴。 “先说正事吧。” “好啊，你说吧。” “上周六的时候，你有在校外和人打架吗？” 江嘉澍无聊地把屏幕划来划去，听到这话停住了动作，转头：“打架？” 姜谷然点头：“有同学说看见你在百步街那边和一些不像是我们学校的人打架，是真的吗？” 上周六，百步街。 江嘉澍把手机摁黑了，想了一下：“哦，好像是有这么件事。” 姜谷然原本只是想问清楚情况，倒是真没想到他直接就承认了，还有些错愕：“所以你真的和人打架了？为什么？” “原因啊，我想想……” 春末的风微凉，穿过少女披散在脑后的发丝，飘到他颊侧。 柚子花的味道。 江嘉澍侧过头，和她对上视线：“我去那边买书，刚好遇到他们学校的人，说看我眼生，让我给他们点钱花花。” 百步街那边是职高，平时也聚了不少社会混混，人又多又杂，管不过来，几乎没什么约束。 按照江嘉澍的描述，他就是一个误入危险地带的可怜无辜高中生。 明明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姜谷然听着也还是担心，视线在他脸上绕了一圈，倒是没看到什么明显的伤痕。 “那你怎么和他们打起来了？” “我一开始没想要打架啊，他们说要钱，我答应了，我只是说，给钱可以，让他们先帮我抢到限购的新书，就当报酬。” 然后那群人怒了，觉得江嘉澍故意耍他们玩，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他一挑多，最后虽然没受什么伤，但也没买到那本《围棋之道》。 所以他最近致力于找人助力，获得下一轮的购买资格。 姜谷然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事情绕了一圈回到那本书上了：“……你就这么想要那本书？” 虽然这好像并不是重点。 “想啊，你给我买吗？” 话题跑偏了，姜谷然选择将其拉回正轨：“但是你也不应该打架啊，对面人多，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校门了，六点过接近七点，天边已经没了太阳的影子，渐沉的天幕下，街上只有三三两两来往的人。 江嘉澍随意回答：“他们根本不会打架，你忘了我学过散打？能受什么伤——” 少年散漫随性的话突然顿住，迎着姜谷然疑惑的目光一眨眼，左手附上右手腕骨往上把校服袖子撩开了，露出一团还没散下去的淤紫，他继续说：“但是也挨了一拳。” 姜谷然皱起眉，手指越过他身前的校服拉链，轻点上那块伤痕，江嘉澍就顺着她的动作垂眸。 “这已经很严重了，你有擦过药吗？还痛吗？” “嗯……”江嘉澍看着她认真端详自己伤处的担忧样子，闷声回答：“有点。” 纤白的手指收回去了，姜谷然叹了口气，“去买支药膏吧。” 她记得沿着和安路往前走，学校和家的中间位置就有一个药房。 江嘉澍把袖子捋下去了，哦了一声。 “不过，嘉澍，你在学校过得还好吗？” 姜谷然问出来，自己也觉得是个很奇怪的问题，江嘉澍一歪头：“什么叫过得好？” “就是……感觉你一直都独来独往的，平时也不和朋友出去玩，会不会太孤单了？” 在活动室的时候，陈之明说完那件事，又随口感慨了一句“不过江嘉澍还真是不好接近啊，他在学校好像一个朋友都没有吧”。 升上高二后，姜谷然选了理科，但是江嘉澍选了文，两人不在一个班，理三和文五中间隔了一整条走廊，他们在学校也不常见面。 江嘉澍不是事事都向家里说的性格，所以姜谷然并不是很了解他在学校的生活。 只知道他因为长得漂亮受到很多关注，各大社团和活动都致力于拉他入伙，他被搞得烦了，干脆往话剧社里躲，原因是姜谷然也在话剧社，可以帮他挡掉那些麻烦。 “为什么要和朋友出去？一个人待着不才是最好的吗？” 姜谷然被他的话拉回注意力：“你是这么想的吗？” “嗯，很难理解吗？” 叮—— 手机扫码支付成功，穿着白大褂的药房店员把云南白药软膏递了过来，姜谷然说了声谢谢后接过，撩开店门的帘子往外走。 “你要是没觉得不舒服那当然好，我只是担心你在学校会过得不开心……”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交几个朋友，而且……不是经常有女生要你的联系方式吗？你如果有喜欢的人，也可以谈个恋爱……” 姜谷然随口絮叨着，脑子里还想着自己以前听到过的有关江嘉澍的闲话。 ——“感觉他挺傲慢的，很装啊”。 “你在说什么呢……谈恋爱？” “啊……”姜谷然这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回神：“我随便说说的，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人说闲话。” “那有什么关系，他们说他们的。”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我行我素惯了，也不会去管别人是怎么想的。 姜谷然也只能点点头：“你觉得没问题就好。” 她一路都把那只白色的耳机柄捏在指尖，而江嘉澍也就塞着另一只没声的耳机走了一路，他干脆伸出手：“还给我吧，都快到家了。” “哦，好。” 钥匙插进锁孔，顺时针拧过两圈后，黑色刷漆的防盗门打开，江嘉澍先进去，姜谷然反手拉上门把手，盯着弯腰换鞋的人垂下的刘海看了两秒，伸手轻捻了一下那块的发丝。 “刘海该剪了吧，太长了，学校规定不能留遮眉的头发。” 江嘉澍往上掀眸，最先看到的是距自己眼睫很近的、嵌了半块月牙的微粉的指尖。 身体微微一滞后，他直起腰往屋内走，声音落在空荡的客厅：“剪掉的话就遮不住耳钉了。” “那就不要戴耳钉啊，这也是不允许的。” 姜谷然跟在他身后，接住了递到面前的水杯。 面前，江嘉澍把手肘支在半开放厨房的隔桌上，往她的方向滑动了一小段距离，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就在姜谷然眼前放大。 少年黑色玻璃珠一样透亮的眼睛一错不落地锁着她，开口：“你今天为什么要一直管我的事？” 姜谷然愣神，鼻尖好像萦上来一圈木质苦香，她不动声色地后移了几分：“我是你jiejie，不能管吗？” 虽说只是重组家庭，但她就是江嘉澍名义上的jiejie。 “jiejie？”听见这个回答，江嘉澍也没什么意外，只是略微勾唇，用气音笑了一声：“你要不要数数，从小到大，我用这个称呼叫过你几次？” * 叮铃。 淡黄色书桌上，白色座地电子钟的时间显示23:00，发出了短促的报时声。 姜谷然把修改完成的剧本发送到对面，得到ok的回复后终于抛下这个担子，合上电脑。 她看了眼时间，这才注意到已经这么晚了。 和江嘉澍谈话失败不欢而散后，她就窝在卧室把自己的任务完成，沉浸在字句编辑中没关注过外面，倒是不知道哥哥回来没。 她起身打开卧室门往楼下走，一楼客厅一片漆黑，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楼梯口的吊灯开关被摁动，暖黄色灯光倾泻而下，这才把不远处灰黑色沙发上的人影映了出来。 那人靠在沙发的颈枕上，微侧着头，很安静。 姜谷然赶紧走过去，看清了他拧起的眉和微红沁汗的脸颊。 他看上去很难受。 姜谷然担忧地开口：“哥哥？” 没人应声。 下一秒一只手附上他的额头，泛着凉意手掌和温度略高的额头贴在一起，许是异样的感受刺激到神经，江池熠这才费力地睁开眼，蒙了一层雾气的眼睛隔着镜片和姜谷然对视。 “……小谷？” 指尖蜷缩过后，手掌迅速撤回，姜谷然点头回应：“哥哥，你又喝酒了吗？不舒服吗？” “嗯……抱歉让你看到了……” 江池熠坐起身，单手摘掉眼镜搁到桌上，硬物撞击间发出清脆的低响。 姜谷然摇头：“没事，我去给你泡一杯蜂蜜水吧……” “不用……” “蜂蜜水，这儿。”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玻璃杯放到眼镜旁的摩擦声。 江嘉澍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楼，还直接去厨房泡好了蜂蜜水。 姜谷然拿起来，杯壁是温热的。 她就递到江池熠面前：“喝吧，哥哥，会舒服一些。” “谢谢，麻烦你们了。” 泛红的指节托住杯底，在她松手后才往上握紧玻璃杯壁。 姜谷然继续摇头，软声回应：“没什么，你先喝吧，要是还难受的话要吃点药吗？哥哥，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我去做一点……” 江嘉澍放完蜂蜜水后就去厨房门口的隔桌前坐下，从卫衣口袋里翻出一只耳机戴上，终于点下白天没能成功听上的英文歌播放键。 他的视线看上去没有聚焦，但却是清晰地落到沙发上低声交谈的两人身上。 江池熠笑着摇头，脸上是歉疚和温柔的笑意，安抚性地拍了拍姜谷然的手背。 她就点头，但眼神仍然担忧，视线落在面前人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 暖黄色灯光逐渐隐没的交界处，江嘉澍就安静地坐在那儿，俯下身体靠近桌面，下巴搁到手背上，眼神遥遥落到前方，里面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一副好像在专注听歌的样子。 耳机里，柔缓的男声语调欢快地轻唱： Ain’t gonna sleep ’til the daylight， Daylight， You got me cursing the dayl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