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你坐没坐过警车

    我一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给杨柳发的消息她一个都没回，我真怕她出事。

    我最近在看一部电视剧，看到女主角因涉嫌内幕交易被警察带走调查。警察没收了她的手机，把她关在小黑屋关了整整24小时，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不停地问她同一个问题，非要问到她承认自己做过不可。

    我把那个女主角的脸替换成了杨柳，觉得她现在正在小黑屋里遭受严刑逼供。

    心焦过度，我工作都出错了。

    一点半陆律师的客户过来，我带她去会议室等候。她说要一杯清咖美式，我当时在想杨柳的事情没听清楚，给她端上了一杯茶。

    客户应该是个脾气不错的人，并没有因此责怪我。也可能是因为茶叶的品质很好，浓郁的茶香中还有股淡淡的糯米香，这是我们所的主任去云南出差时买了带回来的，绝对正宗的糯米普洱。

    虽然客户没有和我计较什么，但我依旧为自己的不专心一阵自责。我努力冷静下来，暗自告诉自己有什么事情都等到下班再说。

    在忐忑不安中熬到了五点，我的下班时间终于到了。

    所里其他同事的下班时间不固定，加班是家常便饭，只有我每天可以准时下班。

    我给放公章的抽屉上了锁，收拾东西走出大门。

    以往我都是一直坐148路公交车回家的，但是今天我坐地铁去了相反的方向。

    我要去我们律所所属街道的派出所，去看看杨柳怎么样了。

    我站在派出所对面的马路上等红灯，还有二十几秒的时候，我看见杨柳从派出所大门走了出来。

    不止杨柳，还有那个带走她的警察，旁边还站着一个女生，三个人前后脚走出来的。

    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杨柳看起来神采奕奕，那个女生却怏怏的，而那个警察，和中午看到的差不多，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表情，淡定自若。

    我顿在原地，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惊讶不已。

    我看到杨柳先是拍了拍那个女生的肩膀，然后张开双臂拥抱了她，几秒后又转过身去，热情地和那个警察握手。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她看起来像个控场的大佬。

    这是怎么回事？她现在不是应该被关在小黑屋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吗，怎么如此春风得意。

    啊我没有希望她不好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并且意识到自己的脑补出了问题。

    很快，杨柳旁边的女孩子朝其他两个人挥了挥手，一个人往南边走了。

    杨柳和身旁的警察说了什么，脸上笑意更甚。

    然后她一回头，看到了傻站在马路对面的我。

    她朝我招了招手，大声喊我的名字：“姜禾——”

    我这才回过神来，准备过马路。结果抬头一看，交通灯的颜色又变成红色了。

    最后还是杨柳走到对面来找我会合的。

    我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心：“你没事吧？”

    杨柳疑惑地反问我：“我能有什么事？”

    我把我脑补的情况告诉了她，杨柳笑得捧腹。

    “什么呀，现在是21世纪，法治社会，哪来的小黑屋刑讯逼供呀，电视上都是瞎拍的啦。”

    好吧，我承认我是我想歪了。杨柳早跟我说过我们国家的律政警匪片大多不可信，完全是不懂行的人意yin出来的东西。

    可我还是没搞明白，杨柳到底为什么来派出所。

    杨柳一边挽着我的手一边跟我解释：“我是过来工作的啦，忙了一下午，嘴皮子都磨破了。刚刚你看到的那个女生就是一方当事人，哎你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了吗？”

    距离有点远，我只隐隐约约看到一点：“感觉长得挺好看的。”

    “对吧我也觉得，但是她自己不这么认为。”杨柳跟我说起这个案子，“另一方当事人是整形医院，她说医生给她整毁容了，要整形医院赔二十万。派出所喊我过来就是看看能不能组织双方调解，赔偿金额上双方各让一步……”

    原来是这样，这和我想的简直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心有余悸地告诉杨柳：“你不知道，那个警察过来点名找你的时候，我真以为你要被抓了。”而且他的措辞也确实惹人误会——赶紧带她走，谁听了不害怕。

    杨柳“噗嗤”笑出来：“他的重点是‘赶紧’，不是我。因为那个女生情绪很激动，坐在派出所里说要自杀，他们害怕出事，所以才急着找律师过去。怪我，其实昨天下午派出所的人就联系我了，说会安排专门的人来接我，我忘记跟你说了。”

    我和杨柳无话不谈，她碰到有意思的案子都会和我分享。

    “其实我本来没抱多大期待，这家派出所我挺熟的，我还以为会是年纪大的警察来接呢，谁想到啊！”杨柳的语气兴奋起来，“谁想到来了个这么年轻这么帅的，我第一次见他，你看见我的表情了吧，都给我看傻了……”

    “嗯……”我完全理解她，因为我的第一反应也差不多。

    说着说着，我们很快来到了地铁站口。

    “姜禾。”杨柳沉声喊我，问出一句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你坐没坐过警车？”

    我大力摇头。

    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怎么有机会坐警车。

    杨柳惋惜地叹了口气，转而又用力按住我的肩膀，眼神熠熠：“姜禾，有机会我一定会让你坐一次，就坐连警官开的车。”

    为什么她把坐警车这么严肃的事情说得像吃蛋糕一样开心，还迫不及待地想带着我一起体验一下。

    我对坐警车这件事可没有兴趣，但愿这辈子都不要有这种体验。

    不过，我仔细听了一下杨柳的这句话，她的重点貌似也并不是坐警车，而是“连警官”。

    原来那个警察姓连。

    好罕见的姓氏。

    我脑子里倏地出现了这位连警官的脸。他很帅，但不是那种硬朗的帅，是很柔和很清爽的帅，我指的是他的五官。如果算上眼神的话，那又不一样了。

    不知道他们这一行是不是有专门的培训，不然他那张脸怎么会流出气场那么强大的眼神，像一副银色的手铐似的，让人生畏起敬。

    奇怪，刚刚站在马路对面的我，明明就没看清楚另外一个女生的脸，却十分清楚地看见了连警官的眼神。

    他和杨柳握完手之后，无意间偏了一下头，正好和我四目相对。

    既然我看到了他，那么他……是不是也看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