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谢天谢地

    看完烟花秀以后，孟娇娇和郑小君、陈斌走回了那片红灯区巷子，虽然已经是年三十儿了，但藏在小巷子里的各种特殊服务场所还有不少还在营业的，暧昧的粉色灯光下站着衣着暴露的女人，看见有男人经过，夹着细软的嗓音招揽生意。

    郑小君和陈斌把孟娇娇挡在中间，刚拐过弯，突然从对面的房间里跑出来个女人，拉住陈斌的胳膊就往屋里拽。孟娇娇被吓了一跳，郑小君则本能的把她护到身后，手里握着串糖葫芦的竹签，如临大敌。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虽然也平复一段时间了，可一遇到突发事件，郑小君还是有应激的情况。

    陈斌则比他镇定的多，或许他这个身高和长相，以及他所从事的职业，本身就会招来各种sao扰，所以他应对起来还算顺手。

    陈斌面不改色的掏出五十块钱给了那个女人，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便把她打发走了，毕竟年三十儿还在招揽生意的人，也只是图财而已。

    回到房间以后，陈斌立马去卫生间洗手，孟娇娇以为他被抓伤了，过去问了一句，他把双手摊开给她看，什么伤都没有。

    “虽然我也知道那些女人出来干这一行是迫不得已，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会觉得膈应…”。他一边说一边用肥皂拼命的洗手。

    孟娇娇看着他洗手时近乎焦虑的样子，忍不住想，他这样一个要站在灯光下走秀的人，明明在台上看起来那么光鲜，甚至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但离开舞台那巴掌大的地方以后，又何尝不是身处社会的最底层？他在台上，又何尝不是一种被捧在灯光下的商品？

    她和郑小君还有陈斌，从某种角度来看，都是一无所有的人，除了还算年轻，再没有值得拿来和别人竞争的资本。

    不过话说回来，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呢？谁又会一直年轻呢？青春无价，但是大把的青春也都是不值钱的。

    零点已经过去，三个人也感觉到了疲惫。由于房间里的单人床太小，三个人根本挤不开，郑小君便又去找老板开了一间房，他拿着钥匙回来，赶陈斌去那个房间睡了。

    刷过牙关了灯以后，郑小君把孟娇娇搂进怀里，抱着她入睡，两个孤独无助的灵魂相拥在一起，汲取并给予彼此温暖。

    大概是到了凌晨四点来钟的时候，走廊里传来男女的嬉闹声，好像是对面的房间门打开了，没多久便有女人的喘息yin叫，小旅馆的隔墙薄，寂静的凌晨什么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孟娇娇和郑小君在这里住了十几天，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对那些动静免疫了，两人都被惊醒，在黑暗中抱紧彼此，贴住彼此的唇浅吻，舌尖只到唇边，似有似无的相互触碰，连呼吸都和平时无异。

    “姐，我们以后会好起来的对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吗？”郑小君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问。

    “嗯，会的，肯定会的。小君，用不了多久，我们肯定能重新回到阳光下，都会好的，会的…”。孟娇娇抱着他，拍着他的背，轻声的安慰着。

    陈斌初三就离开了，他又接了个新活，要去另外的城市。

    孟娇娇和郑小君白天呆在房间里不出门，每每夜晚降临，郑小君会带着她外出放风，还会买些小零食一起吃，烧烤串、小丸子或者爆米花。

    用郑小君的话说，要经常尝一下外面的味道，不然一天到晚吃那些包装好的速食，会得病，会变得抑郁。

    每天吃点外面有烟火气的东西，能让生活丰富一点，也离正常生活更近一些。

    大概是初五的晚上，郑小君突然接到了陈斌打来了的电话。

    “你，你赶紧去微信看看我给你发的那条连接，赶紧去看看！你们以后不用躲着了！”

    郑小君挂掉电话以后，慌忙打开微信，孟娇娇也跟着凑了过来。

    链接点开以后直接跳转到了孟娇娇老家的政府公开网，标题赫然写着：牛某某案告破通告。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孟娇娇的心都是抖的，郑小君的手也跟着抖，两人紧张的睁大眼睛把信息看了一遍之后，直接抱在一起哭，哇哇大哭。

    那则公开消息上说，将牛某某殴打致死的三个凶手找到了，起因是牛某某企图将前妻孟某某卖给三个犯罪人，但三人拿钱到达指定地点后未看见孟某某，以为牛某某想骗钱，所以恼羞成怒对其进行殴打，钝器击打导致牛某某多个脏器破裂出血，又未能及时得到救治，最终导致死亡。三个罪犯对殴打牛某某一事均供认不讳。

    公告还说孟某某下落不明，但在流经村子的河流下游发现了孟某某的随身衣物、行李箱、鞋子等物品。孟某某暂时失踪。

    除了以上信息以外，没有提及更多的人，甚至连脚印或者车辙印都没提及。

    郑小君安全了，他不再是嫌疑犯。

    乡镇派出所这边，年过四十面色黝黑的刑警队长正看着窗外掉了漆的篮球架打电话，电话的那头，是他的恩人。

    “汪大夫，案子已经很清晰了，罪犯也已经伏法。就是孟某某的定论该怎么下，我有点拿不准，要不要把她统计到失踪人口数据库里？其实以她这个情况，生还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的声音平静而有亲和力：“既然生还的可能性极小，那列入名单和不列入名单，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吧？毕竟村子里有人失踪，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你我都是在基层服务的，对这个情况都了解。暂时把她的事情挂起来，难度大吗？”

    队长思忖了片刻，痛快的给了答案：“不合规矩，但不是没有可cao作的空间”。

    “那就好，”汪大夫满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接着换了个话题：“您父亲的手术做了吗？老人家现在情况怎么样？”

    “手术做了，多亏汪大夫给联系上了省城最好的外科大夫，我父亲在市一级医院都被下过病危通知书了。省立医院业务能力强的大夫，手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给排满，如果不是汪大夫帮忙，我父亲根本排不上号。我父亲能把命续上，真是多亏汪大夫了！”

    “不用客气，救人性命总归是件积攒功德的事情。老人家平安度过危险期就好，做子女的心里也好受些不是？”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便挂掉电话，汪竹山单手抱着儿子轻轻拍着在房间里踱步，小家伙越长越精神了，眼睛又黑又亮，圆圆的。他有时候看着这双眼睛，觉得特别像孟娇娇。

    村子里所有人都认为孟娇娇死了，包括派出所的人也这么认为。但是只有他百分百的确定孟娇娇还活着。

    法医认定牛大刚的死亡时间在夜间十一点前后，那三个罪犯供述去河边接人的时间在十点左右，而他收到孟娇娇发来的那条信息的时间是晚上零点以后。

    孟娇娇能给他发来短信，至少说明她是安全的，她没有落入那三个老光棍手中，而零点以后牛大刚也已经死了，她更没理由跳河自尽，她肯定是逃脱了。

    至于不让派出所把她列入失踪人口数据库，是因为一旦进了数据库，她的所有信息都会被冻结，身份证也不能用了。在如今的时代，出门、住宿都离不了身份证，没有身份证怎么生存？去打黑工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活着吗？汪竹山在农村工作了好几年，他太知道生活在农村的妇女有多苦，村子里几乎每年都会有失踪的妇女，有的是跑了，有的是被夫家卖了，也有被打死以后随便埋进山里，最后都是以失踪的名义了事。

    孟娇娇失踪以后，他也曾动过把她找回来的心思，但最后看着怀里的孩子，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让她飞吧，自由的飞出去。有的人只有在某个地方死了，才能在另外的地方活过来。

    “爸爸怎么能害mama呢？爸爸不会害mama的，让mama开始新的生活，让mama去过她想要的生活，是不是？嗯？宝宝，你说是不是…”。他抱着儿子小声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