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异妖化？
3. 异妖化？
语言不仅仅是一种交流工具，也是一种行动。 她刚刚强行侵入女人的意识，呼唤她作为人时的名字——"温喜"。 因为她喊出了这个名字，那个灵魂听到了，所以"温喜"再次成为了温喜。 殷溯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把异妖变回人，这次是她运气好，赌赢了。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她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进门的时候她没有在温喜身上闻到到异妖的气息，人的灵魂一定还在。 这也意味着，温喜从人到异妖的转变是一瞬间的，这太不正常了…… 难以做出合理的推断，并且第六感在暗示她，深入了解会带来更多危险。 不要多管闲事，她只是个来取货的快递员而已。一场毫无防备的战斗下来，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而且这样的“工伤“也不可能申请补偿，她既没有多余的命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节外生枝。 ……但有一件事还是值得确认一下。 殷溯睁开眼，伸手探向还昏迷着的温喜的脖子，轻轻拨开那一头黑色长发。 后勃颈处的那只眼睛此时已经消失了，留下了一个深色印记，微微凸起，隐隐能看到青紫的网状纹理上有银白的光痕在流窜。手抚摸过去时，殷溯可以感知到，温喜身上异妖的能量此时蛰伏着，伺机而动。 温喜刚恢复一点意识，就感受到一只毫无温度的手捏在自己的脖颈上，吓得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啊！别杀我！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唯恐温喜一个应激又变成异妖，殷溯立刻松开了手。 “温小姐，请你冷静。首先我没有想杀你，我只是个来取快递的打工仔。其次，刚才是你先对我出手的，我只是进行了正当防卫。” “我…我出手？”温喜怔怔地看着殷溯，像是大脑宕机。 “是啊，还是好几只…唉，你这是什么表情？你难道一点也不记得了？” 殷溯看到温喜本就惨白的脸变得更加难看。 “我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温喜偏过头，朝着那张此时此刻已经四分五裂的床看去，男人的尸身也陷在其中。 殷溯沉默了几秒，纠结了一下如何开口，但最终还是用最直接的方式问出了：“你不会……没意识到自己异妖化了吧？” “异妖化”是殷溯目前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词语。 温喜的眼神先是飘忽了一会儿，像是在努力回想，然后突然迸射出一股劲，猎物垂死挣扎时的劲—— “不可能！我每个月，每个月我都会打抗异素…不可能变异！” 这个世界病毒泛滥，而最为灾难的，是一种被称为“殒尘“的感染物质。 目前婴儿或者幼年时期有50%的感染率，成年后则有20-30%的感染率。 90%被殒尘感染的人会在病毒扩散至全身后发病而亡，而剩下10%的感染者则会在感染初期就发生变异。 对于感染者而言，成为异妖比死亡更痛苦。 抗异素是联邦政府两年前批准推出的一种抗体注射剂，定期注射可以有效防止感染变异。只是价格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涨船高，对于大部分公民都是低收入群体的23区而言，抗异素是一种奢侈品。 四目相对，房间一时间安静到了极点。 温喜突然挣扎着站起身，向那片狼籍走去。 男人的脸已经被划得稀烂，上半身遍布着血窟窿，四肢七扭八歪地散着，破碎的衣物横七竖八地挂在尸块上。 她一边捂着嘴忍着恶心，一边在残骸里翻弄着。 "你在找什么？" "昨天他给我的抗异素……瓶身和以前的不一样。" 殷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也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物件。 "他的掌机你知道放哪了吗？" 温喜抬起头，举起手上断成两半的金属片。 "刚找到，你还要吗？" …… 殷溯认命的闭上眼。 这下真的真的很麻烦……本来想用男人的掌机取消订单，这样她还可以当作无事发生。如果汇报订单异常，就等于卖了温喜。按照温喜现在的特殊情况，应该会被抓起来做研究吧…… 等等，她为什么要在意温喜会怎么样？无法完成订单信用受损的是她自己，况且重新接单的人也会发觉情况不对，这件事还是会暴露……再说，她和温喜非亲非故的，刚刚差点还死在"温喜"手上……可是…… 殷溯再次看向旁边还在仔细检查的温喜。 除了裂开的掌机和一些没有任何信息价值的玻璃碎片，温喜似乎也一无所获。 她跪在地上，背对着殷溯，肩膀小幅度的抖动起来。 ———————— 殷溯出了公寓楼后打开自己的掌机，在【一路平安】群里戳进那个月亮头像的对话框。 【722】：方便工作结束后见一面吗？ 殷溯估摸着对方现在大概率忙着，正准备锁屏时，一条回复就弹了出来。 【555】：明晚老地方 【555】：我也想你了 …… 刚准备回复一个"好"的殷溯无语凝噎了一下。 这个"也"就很他妈灵性。 反正他看得见消息已读，殷溯觉得自己也没有回复的必要，直接退出了聊天界面收起掌机，眼不见为净。 设置完导航后，殷溯带上头盔，启动了猎豹机车。 头盔护目镜的内置屏幕显示出卫星路线图，同时温柔的中性声音响起： "本次导航目的地是【慈济医院】，全程约20分钟，预计经过两处D级异妖标记点，无病毒污染源预警。导航即将开始，祝您出行顺利。" —————— 【慈济疗养院】在一个半废弃的科技园区附近，外观是一幢普通的老式工业建筑，覆盖着有些生锈的金属板和暗色的抗辐射涂层。 殷溯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地方看上去和“疗养”没半点关系，更像是个什么病毒研究所。 当然，疗养院不可貌相。【慈济】的业务线其实很广，从基础的医疗服务，感染者隔离，到义体置换等，算得上是23区的“龙头民营机构”。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 就实际情况来说，疗养院七成以上的资金都来源于灰色和地下产业。 他们的客户几乎涵盖了23区的各路势力，诸如非法的义体武装改造、非自然死亡处理、生物测试之类的生意，来者不拒，金钱至上。 进入疗养院前需要先过一个安检通道。 通道内装备了最先进的扫描设备，用来检测来访者的生物结构以及体内是否携带"殒尘"病毒。扫描完毕数据达标的情况下，检测通道尽头的涡旋门就会自动打开。 疗养院的前台是个没有明显生物性别的人造人，虽然只有面部做了植皮，但一双眼睛尤为逼真，殷溯甚至能感受到它目光中流露出的见到朋友的亲切。 "下午好，殷小姐。" "下午好，吉尔。我找蓝医生。" "您没有预约，我需要和蓝医生确认一下，请稍作等候。" 吉尔的手指在桌面的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动着。 殷溯趴在台子上，有些无聊地在四周张望。 这个点大厅没什么人，不远处面向疗养院内部小公园的巨大落地窗前，有个男孩坐在轮椅上，身旁站了个穿着粉色制服的男护工。 男孩的病服很宽大，两个袖子空落落的垂在轮椅外。 殷溯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男孩的侧脸，稚嫩又有些凹陷的轮廓，在穿透窗户的人工日光下连皮下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 原来只剩一半了啊…… "殷小姐可以直接过去了。" 吉尔递过一张卡，将殷溯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谢啦！" —————— 疗养院主楼的4层是大脑与神经科，呈现一个环形的结构，一侧是诊室，一侧是研究室。 中央电梯正对着巨大的曲面屏，莹莹的蓝色光波跳动着，像同时有成百上千万的神经递质在突触间游走，释放，连接。 殷溯朝左翼的尽头走去，最后停在墙面上挂着404的诊室前。 还没等她抬手敲门，门就自动开了，于此同时…… “这么久了才记起要来找我？” 男人的语气放佛在说“死鬼，你怎么才来”…… 这个想象让她瞬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眼神难掩嫌恶地望向那个坐在大办公桌后把两条腿搁在桌面上的男人。 男人外面穿着寻常的白色大褂，褂子被主人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然而里面的衬衫却开了四五颗扣子，露出一片胸脯，整个形象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以及，即使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银框眼镜，也无法掩盖男人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侵略感。 “好久不见， 蓝医生。” 殷溯勾出标准的微笑，只是语气冷到了冰点。 “站地好远，说话也不够有感情。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溯溯啊，你怎么就这么日不熟？” Note： 【慈济医院】这个名字用来致敬给我留下童年阴影的日本鬼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