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长线战略

    容蓝的手稿让温雅啃了颇长一段时间，除了要学习一套完全没接触过的指挥体系之外，也是由于热教教民所推广的周语，其书面写法还是与周语官话有许多差异。

    好在办正事之余，温雅也可以看看丝薇达夫人寄回来的信做消遣。

    两年前监国军向阿苏朵教宗领派去使团，带着温雅的恩师丝薇达夫人一同去了。而丝薇达托监国军情报组寄回来的信，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稿纸填满的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从教宗领的格物学书籍上撕下的书页。

    她本可以把原书直接寄来，然而丝薇达夫人就是这样的性格，对于原书里与学术无关的多余内容是丝毫容忍不了的。

    温雅原以为这些外族语言写就的文章需要颇长时间的翻译，然而她随便翻了两页，却发现其中大部分内容竟然都能看懂——阿苏朵教借用了极多曾经香帝国的文化遗产，而周朝的格物学也大多沿用了香帝国的符号记法。再加上丝薇达做了许多批注，几乎用不着什么阿苏朵语的知识便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了。

    说起来，在温雅派出使团之前，周人已经与阿苏朵教宗领断交三百余年了。前朝被蛮族覆灭后，周人就失去了与教宗领官方的外交联系，而在太祖皇帝驱除蛮族而复兴周朝后，百余年里仍有内忧外患，也无暇再与相隔万里的别国建交。因此温雅对于教宗领的了解，除了之前在科其国听彦塔尔口述的部分，便是从前朝的古籍记载里了。

    而如今看了丝薇达夫人寄来的书页，温雅颇有些惊讶地发现，阿苏朵地区似乎在三百余年里并没有明显的发展。再仔细看了使团传回的记录，才得知教宗领在大约二百年前建立过大统一帝国，然而就在这段与周朝断交的时间里，阿苏朵帝国又在一次疫灾中解体。

    那场疫灾当年也削减了至少五成那尔尼人的数量，这便是长青公主收复望楠关以西的关键。因此周朝史官称其为“得道者天助之”，然而现在看来，上天对阿苏朵人却未曾怜惜。而如今，虽然教宗领仍对其余信仰阿苏朵教的国家具有颇强的影响力，但就如科其国也会背离宗主秘密向周朝效忠，可见这种宗教的影响力未必能十成十地转化为控制权。

    如此看来，温雅对于阿苏朵地区的图谋可以提上日程了。

    不过正如之前所计划，针对阿苏朵教宗领的长线作战，当从扶持科其国建立新教廷开始。然而有阿苏朵教宗在上面压着，科其国即使已经向周朝秘密效忠，此时也不敢轻易在明面上背叛教宗领，因此还需要有别的带头者先做示范。

    而这个带头者正好可以选定为热教。

    周朝本无以教治国的传统，因此从前归顺周宗主同盟的要么本就是世俗国家，要么如波雅国那般被彻底洗去原本的信仰。而瘴热山民与周朝结成盟约，甚至将百万教民迁入属于周朝领土的热山，却并未抛弃他们本来的宗教，对于科其国而言确有参考意义。

    当然，周朝作为宗主表示对热教的包容，也得建立在热教教民的言行不如大周礼教相悖的基础上，因此必然涉及到对热教教义的修改。好在热教教民形成的风俗在周人看来还不算太过邪门，除却完全禁止尚民涉及世俗情爱有些过分之外，总体上与奥萨城的香族、帕恩族也大差不差，于是对于教义的修改便只用集中在如何处理地方教宗与中央世俗政权的关系上了。

    而在此事上，那位大祭司容蓝可谓是神来一笔，将周朝监国公主认定为预言中下凡拯救热族的神影，是为将热山归还于热教才投生于周朝。

    如此便能够解释，为何本应守贞的大祭司和圣子都失身于她——守贞是为了保守献给神的贞洁，而既然“神”都下凡显灵了，让世仇孟国归还了热族的故乡，那大祭司和未来的大祭司自然应当献身于“神”。

    不得不说，容蓝为了维护自身的统治还真是别出心裁。但除了为自己的失贞开脱之外，如此释经也是为了向周宗主示好，毕竟在接触到周朝的工业技术后，瘴热山民的掌权者们便已经看到了大势：即使当前依靠山地险阻还能挡住周人的步伐，再假以时日，落白山的天堑也必将被监国军所破。与其负隅顽抗，不如趁此机会加入周宗主同盟，以寻求热教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