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和恍然⑤
“这么说也不对，就是……”康洛扬犹豫着该怎么把他心里那种感觉表达得更准确一点，但在他有限的词汇量下能用的词语实在不多，“额…你觉不觉得阿元有点自卑？”“啊？？”这次岑晏晏更加吃惊了，她听了康洛扬的话有点想笑，但他脸上的表情又让她笑不出来，“你认真的？我怎么看也看不出阿元自卑啊。”“不是，他平常当然不自卑啦，就是在面对我的时候……”康洛扬看到了挂在岑晏晏嘴边敷衍的笑，又接触到她像是在看傻子似的眼神，有些着急地开始辩解，“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吧，我说错话了。也不是自卑，就是可能……自尊心格外得高了。”其实他也很犹豫要不要说出这些话。先是再怎么和辛元关系好，背后说人的事总不是很好的；再是虽然大家似乎都默认了三人的关系，但感情总有偏向，他和辛元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关系比较特殊的情敌。但这两天发生的事还有辛元的状态总让他有些担心，明明已经说好了，辛元却一味逃避，又连锁带来岑晏晏的不开心，一下子三人里面有两个人状态都不太对，也让他不知不觉中起了要做包容、缓和的那个角色的念头。而更重要的是，康洛扬看得出来辛元现在的犹豫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他口中所说出来的“让”本意并不是单纯想说这段感情或是率先进来安慰岑晏晏这件事，而是潜移默化的，已经存在了好几年的，每当在一些细碎的小事或是不触及辛元底线的某些大事上他们俩对上的时候，辛元总是要退让。至于为什么……“我怎么没看出来？”岑晏晏拧着眉头回想，但怎么想也没发现有什么事是能体现出辛元“自尊心格外高”的，还是在面对康洛扬的时候。“我举个例子啊，嗯……比如说辛奶奶做牛rou馅饼吧，我记得肯定是给我们做六个，一人两个的，之前是我怎么跟阿元说要多吃一个，他都不会给我。但是后来吧，不用我说，他都会多给我一个，我吃三个，他吃一个。”康洛扬道。岑晏晏的表情却越发拧巴，抿着唇角思考，一脸“你在说啥？”的样子，“可能他后来就不爱吃了呢。”“那还有作业，上小学时候他什么时候给我们抄过？但是上了初中还有高中，不管我跟他要什么作业他都会给我。”康洛扬又拿出一个例子。岑晏晏却一脸好笑，“你才小学作业都要抄呢，可能他一开始还想抢救一下你，后来发现你无可救药了，就破罐破摔了。”康洛扬扁了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看岑晏晏还是那副表情，叹了口气，换了个语调说话：“这个我本来是不想说的，爷爷不让我说，但你都不相信，我就只能说这个了。”“什么？”岑晏晏这才露出点好奇的表情来。“初中三年的学费，是爷爷替阿元出的。他跟辛奶奶说好了，也没想让阿元还，还打算给阿元出以后上高中和大学的学费。但是中考之后，阿元不是拿了全市第一么，他拿了市里面给的奖学金，我们学校说可以给他免学费还有其他补贴，他就没去市中，才和我们一起念。拿到了钱之后，他就把初中三年的学费都还给爷爷了，还给爷爷看他自己立下的欠条，让爷爷给他写收条。”“啊？”岑晏晏微张了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岑晏晏的爷爷去得早，因此他们家在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就不怎么样了，岑爷爷留下的钱大半被岑爸爸岑mama挥霍。等她上了小学，岑爸爸和岑mama之间的罅隙渐生，又在康爷爷辛奶奶等人的劝说下空耗了四五年。她上初中的时候，两人大打了几架，正式开始分居生活。所以她除了刚出生那几年，其实一直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也就经常受康家的帮助。她是女孩子，爹不疼娘不爱的，从小又一贯是个机灵活泼的性格，也会说话，不管是康爷爷还是康奶奶都很喜欢她，经常给她买东西，逢年过节也给她包红包。有时候学费从父母那里抠不过来，康爷爷也会帮她出。她对康爷爷康奶奶的照顾是习惯了的，但辛元不一样。辛家是在他们上初中的时候出的事。在出事之前，辛爷爷在厂里话语权很大，大半的订单都是从他的渠道进来的，那时辛家的条件要比岑家好太多，甚至隐隐压过康家，但出事之后……岑晏晏不清楚具体辛爷爷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钱，但那时有债主上门泼红油漆的事还残留在她记忆里，因此康爷爷肯定是出了很大的力帮辛爷爷还债的，更不要提还把辛家的房子保留下来，又帮忙照顾辛奶奶和辛元了。和他的爷爷和爸爸不同，辛元从小就是一副谨慎严肃的小老头模样，从来没让长辈cao心过，但越是这样，受人恩惠的压力才会对他越大吧。“还有，奶奶不是每年过年都会给我们买衣服什么的嘛，出事那年之后，阿元都没收过了，就算奶奶和辛奶奶讲了，辛奶奶收下了，阿元也从来没穿过。”康洛扬又道，对于这件事，他一开始是很不理解的，甚至还和辛元因为这件事打过架，但辛元犟得很，一直不还手被他压在身下打，也都没有松口。他那时还为自己奶奶的好心不被辛元接受而愤怒，等长大了才慢慢理解，自尊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是多么不能被折辱的东西。辛元知道他们的好意，也知道那不是一种侮辱，可他就是不能平白接受。换了康洛扬，也是一样的，甚至说不定会比辛元更加偏激。这些事，岑晏晏都没关注到，或者说，就算关注到了，也没有往心里去过，听康洛扬这么一讲，才或多或少地想起来一些事，越发觉得心酸。“我都没想过这些……阿元也实在太……”岑晏晏开不了口，那个词并不好，她不想用在辛元身上。“正常的，换前几年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有时候就算注意到了也只觉得阿元有些小题大做，更别说你了。我一直觉得我们都还小，想这么多干嘛呢，但其实阿元……早就长大了吧。”康洛扬感叹，“我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他顿了顿，朝岑晏晏眨眨眼睛，笑道：“晏晏，K总是排在X前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