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深情（46）
虽然简隋英一再和邵群表态以后不要扯上任何关系，可十分钟后，几个人还是坐到了一间屋子里。 简隋英和周厉、柯以升有年头没见了，他走之前，柯以升就先一步去了上海读研。而周厉更惨，大学上了一半就直接被遣送到澳洲，美其名曰是深造，实际上不如说是改造。 简隋英再不想见邵群，可到底还是在意他这几个朋友的，因此在柯以升说出好不容易见到了，聊聊吧，他也没有再强硬的拒绝。只是黑着一张脸带着简西宁上了楼。 几个人面色都有些严肃，除了周厉，只有他没心没肺似的和简西宁玩到了一起。柯以升白眼儿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他就没见过周厉这么心大的人。再一抬眼，一边儿的邵群正期期艾艾的又要往简隋英身边儿凑。 柯以升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也不知道邵群怎么想的，简隋英对他的抗拒表现的这么彻底，他平时看着挺机灵个人，怎么一遇到简隋英就不懂什么叫审时度势呢。于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这声倒把邵群惊醒了，邵群抬头看到了柯以升给他使得眼色，虽然心有不甘，倒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的远了些。 一时屋内又陷入了沉寂，只有周厉和简西宁俩人嘻嘻哈哈的声音。柯以升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打破这种沉默。和简西宁玩够了的周厉率先开了口，“诶呦我的妈耶，这小玩意儿太可爱了。隋英啊，你们这些年都跑哪儿去了，怎么没去我那儿啊。” 去哪儿了，这真是个好问题，邵群立时竖起了耳朵等着简隋英的答案。 简隋英低头喝了口水，曼斯条理的说。“欧洲啊，离澳洲远了去了。” 欧洲可大了，简隋英到底没说他具体在哪，显然这个答案邵群并不满意，于是拼命的朝周厉使眼色，希望他能多问一点，可周厉这个没心没肺的似乎一点没注意到一边儿邵群的焦虑，反而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傻呵呵笑了。“欧洲啊，那是挺远的。“ 邵群真想学着柯以升的样子踹周厉一脚，这货到底是不是来帮他的，就顾着跟小孩儿玩，他都没玩上呢。 柯以升察言观色的又咳了两声，周厉还是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简隋英倒是看明白了，这两人摆明了是邵群叫过来的套他话的，哼了一声低头喝水不说话。 邵群见周厉不行就要自己上，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倒是被柯以升抢先了。“隋英，这次回来是……看看还是打算留下了。” 简隋英看了看一边儿正和周厉玩的高兴的简西宁道。“留下吧，根儿在这呢。” 柯以升点点头连声道。“留下好，留下好，有什么事跟我们联系哈。你走的时候我和大厉都不在，都不知道你当时到底怎么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了，千万别客气。” “成啊，少不了麻烦你们。”简隋英嘴上应着，眼睛又不自觉瞟到了邵群的方向，邵群正坐在离他挺老远的地方，一见简隋英往他这边看，下意识挺直了背脊露出一个笑容，可那笑怎么看都比哭还难看，简隋英侧过脸不再看他，邵群瞬间又塌了下去，目光灼灼的盯着简隋英，可简隋英始终没再看他一眼。 一边儿的周厉也玩够了，架着简西宁的胳膊加入了他们的谈话，有了周厉的加入，本来比较尴尬的场面到底是热闹了起来，又恰巧有个小的，柯以升顺着简西宁打探了些简隋英的近况，简隋英也挑了些不那么重要的跟他们说了说，虽说多少年不见了，可几个人曾经的情谊还在，不多时便又再次熟络起来。 周厉甚至打探到了简西宁即将要在哪儿上学，按他的话来说，就是他俩能玩到一块儿去，等简西宁放假好赖也得跟他玩上几天。 天色渐晚，简隋英看了眼表，明天他还有事，简西宁也困了，便要告辞。 周厉提议他们送他回去，简隋英又瞟了眼邵群道。“不用了，我跟朋友过来的。”正说着，简隋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晏明绪。晏明绪跟主办方聊完了遍寻简隋英不得，从熟人的口中听说简隋英跟柯以升他们几个走了，于是就打了这个电话，他在北京多年，自然知道柯以升这几个人和邵群的关系如何。 这些人不替邵群说好话他是不信的，他还记得当初简隋英临产的时候邵群究竟干了些什么，他怎么也不想简隋英再次踏到邵群这个坑里，等待简隋英接听的过程中，他每一秒钟都是焦虑的，生怕自己晚了一会儿简隋英就又信了邵群的鬼话。 好在简隋英没一会儿就接听了。 “明绪哥。”简隋英低声道，只这一声，柯以升和周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晏明绪？这个人难道就是简隋英口中的朋友？简隋英和晏明绪关系都这么好了？好到一起参加宴会还接送？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么好的？难道这些年，简隋英真把邵群彻彻底底的忘了，然后开始了一段新感情？邵群还有机会吗？ 两个人竖起耳朵仔细的辨别着简隋英和晏明绪的对话，可简隋英只说了几句遇到了老朋友，又告诉了他的位置便挂了电话。 “挺晚了啊，先回去了。”简隋英和周厉柯以升打了声招呼，又拍了拍简西宁道。“咱走了。” 简西宁还挺喜欢周厉这个好玩的叔叔的，不过他还是懂事的和周厉柯以升挥挥手。“再见，周叔叔，再见，柯叔叔。” 邵群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简西宁跟所有人都打了招呼，唯独没有他，邵群郁闷的跟什么似的，但他也没有办法责怪他们，谁让他缺席了他们的生活这么多年，只得尽量在这父子二人面前彰显一下他的存在。 简西宁似乎这时才注意道他，皱着眉毛想了想十分不愿的也朝他挥了挥手。“再见，人贩子叔叔。” 周厉没忍住，噗的一下乐了出来。邵群面色却一片惨白，他直觉这个小东西是故意的，简西宁懂事聪明的过分，如果没有理由他想不出简西宁独独针对他一个的目的，唯一的理由只可能是，简隋英告诉了简西宁他到底是谁，而这个孩子……不想认他…… 柯以升打量着邵群的脸色怎么能不明白邵群心中所想，再一看一旁笑的正欢的周厉，实在没忍住又给了周厉一脚，然后侧过身来对简隋英道。“那就不留你们了，有空再聚。” 简隋英点点头便带着简西宁离开了，邵群看着简隋英的背影渐渐远去，只觉得心里酸的呼吸都有些不畅了，他捂着胸口大口呼吸了几下才缓过来，随后便颓废的跌坐回椅子里。 柯以升见邵群这样就气愤不已，可又发不出来火，只踢了踢邵群的腿点了根烟问道。“你到底怎么打算的，能说说吗？” “我不知道。”邵群魂不守舍的重复着。“我真不知道，他跟他道歉，他说不怪我。我说我想补偿他们，他说不需要。我说让我在他们身边儿当个工具都行，他让我离他们远点。我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柯以升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只能在一边儿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还是周厉摇摇头。“他不要你就不给了啊。” 邵群苦笑道。“他最不想接受的，就是跟我有关的，我还能怎么办。” “啧。”周厉翻了个白眼儿。“大的不行从小的开始呗！” 邵群一听这话突然来了精神，周厉这个不靠谱的一向没出过什么好主意，可现在一听，他说的倒还挺在理，于是催促道。“快点说，什么意思。” 周厉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西又不懂什么，你就卯足劲儿对他好，等他觉得你还不错，愿意让你靠近，隋英碍着孩子也不能真赶你走。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想不通呢。” “你觉得行吗？隋英知道我去看孩子不能生气吧。”邵群忙拉住周厉继续发问。 “不会偷偷摸摸去啊，你刚才不是听到小西要在哪儿上学了吗，没事你就往那跑，打听他喜欢什么，吃的玩的用的都行，糖衣炮弹轰起来，就不信拿不下。” “靠谱吗。”邵群还是有点怀疑，周厉脑子一直异于常人，从来没出过什么好主意，可这时候他也确实没办法了，虽然觉得不太可信，但总比没主意好。 “哎呀，先试试再说吗？还是说你有更好的主意？”周厉咧咧的说道。 “没有。” “那不就得了。”周厉摇头晃脑的说道，说完了他又想想起来什么似的，略带些为难开口道。“还有个事哈，我真得问明白了。” “说。” “就小西，真是你儿子嘛。”这倒不怪周厉乱想，就简西宁那小模样和简隋英站一起，没人会怀疑他和简隋英是亲生父子，实在是太像了，可邵群就认定了简西宁是他儿子，周厉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忍不住问道。 “我儿子我能认错！”邵群声音提高了些吼道。 “诶诶诶，别急啊。”周厉赶紧按了下邵群道。“这不是小西和隋英长得太像了吗，你还非说是你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和隋英生的呢。”周厉说完笑了两声，以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可没想到却看到了邵群瞬间地下去的头和满脸的愧疚。 一个诡异但又确实合乎情理的想法突然冒到周厉的脑海里，他情不自禁的“cao”了一声，然后惊呼。“真是啊！” 一直沉默的柯以升此时露出些惊异的神色，然后朝邵群竖起大拇指，讽刺道。“你真牛，服了，这么大的事都能瞒住。” 邵群的头更低了，闷声道。“他，那个……我不知道……他走了我才知道……我以为他都恨死我了，哪知道他真把孩子留下了，还养的这么好……” 周厉一屁股跌到了地上。“兄弟，我怎么觉得比电影还狗血呢……你这……算了，我也不说什么了，还是你自己努力去吧。” 几个人又聊了会儿，邵群也没法再瞒了，只得把前因后果跟他们两个说了一说，周厉听闻后频频“卧槽”，柯以升频频皱眉，他们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邵群当初到底多离谱，也知道了简隋英走的时候究竟有多难。 他们真想好好的骂邵群一顿，当初的事不管他怀疑有多深，无论如何都得当面和人说一说吧，谁知道他只是几天找不见人，就冲动干出那些个破事，还把人害的那么惨。可他们也是亲眼见到邵群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没有一天不痛苦不内疚，要说真的有什么因果报应，这七年邵群着实也受了不少了。 现下只能想办法，让邵群尽力弥补那些过错，于是几个人又商量了一番，终于敲定了个方案，也正是周厉之前提出的，从小的入手。 邵群说做就做，他已经知道了简西宁即将要在哪儿上学，这几天没事儿的时候就跑到学校偷偷观望，只不过他还记着周厉的嘱咐，千万不能让简隋英知道，便乔装打扮了一番，带上帽子和墨镜和口罩，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这天，简隋英正在新公司和几个经理看最新项目的计划，就接到了学校的电话。 “什么玩意儿？我儿子遇到人贩子？”简隋英一时没控制住，当着经理的面儿吼了出来。“现在怎么样？孩子有事吗？” “没事儿，保安发现的及时，不过……”班主任老师的声音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继续道。“他说他认识您，所以我们就没报警，有时间的话，麻烦您来一下学校可以吗？我们就在保安室。” “等着，我马上就到。”简隋英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扔下一堆下属直接驱车前往了简西宁的学校。除却愤怒，他是有些惊恐的，七八年前那场灾祸似乎还历历在目，他已经在那次的事件中失去一个亲人了，他现在只有小西，要是小西出了什么事。简隋英狠狠的砸了下方向盘。 这些人到底有多丧心病狂他怎么可能忘了，他怎么会想不到他们当年会对他爷爷出手，现在就不会对付小西呢。 简隋英不知道自己到底超速了多少，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简西宁的学校，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在保安室里看到居然是邵群。 邵群整个人讪讪的，墨镜和帽子还没有摘下来，见到简隋英来了后下意识的又把口罩带了上去，简隋英顾不得保安室里的狭窄，拉过简西宁的手朝老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这个！”保安一脸正义的指着邵群道。“盯了他多少天了！天天鬼鬼祟祟的往学校里探，今天终于抓到他下手了！” “我不是……”邵群立即反驳道，可一抬头就看到了简隋英微微皱起的眉头，直接闭上了嘴。 保安还在忿忿的陈述着他的抓获现场。“还不是呢，趁着人家班上体育课他就翻进去了！直冲着这个小孩儿去，人家孩子都说了，他就是人贩子！挺有眼光儿啊，看着哪个孩子穿的好，长得好看就往人家身边儿窜！报警，必须报警。”保安说着就要打电话。 简隋英眯着眼睛听保安说了半天，见保安真要报警赶紧拦住了他，保安不解的望向简隋英道。“这位家长，我跟你说，对待这种人贩子，千万不能心软！” 简隋英长叹了一口气。“他说的没错，是我认识的。” “啊？”保安十分不解的看向简隋英。“别是认错了吧。你看他这打扮，明摆着要干坏事。” “真认识的，不用报警了。”简隋英摸了摸简西宁的头低头问道。“吓着了吗？” “哪能啊。”简西宁满不在乎的说。“要抓他走吗？他没想抢我走，要不就算了吧。” 简隋英点了点头再次向保安说道。“没认错，人就交给我吧。肯定不再给你们添麻烦了。”简隋英说完又扭头朝邵群道。“等会出去说。” 邵群突然激动了起来，简隋英不想报警把他抓起来，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简隋英对他心软了。邵群立即应道。“好好！出去说，出去说！” 简隋英和保安简单的办了个手续，就让简西宁回去上课了，自己则带着邵群去了附近的一个咖啡馆，邵群下意识想给他点牛奶，可简隋英已经自顾自点了杯黑咖啡，邵群看着简隋英面不改色的喝着那么苦的咖啡，拳头在桌子底下握的死死的。 他知道简隋英变了不少，曾经十分挑剔又有些桀骜的他现在圆滑了许多，甚至是一些生活习惯都变了，邵群只觉得辛酸，人的性格哪能那么容易就改变，不外乎是吃多了苦头在一点一滴的磨砺中硬生生把打磨的光滑了。 邵群知道简隋英一个人带着简西宁在外肯定不好过，可他只凭着这些细节和有限的想象都能拼凑出简隋英到底有多难，那么难的岁月里，他居然缺席……邵群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张口欲说。 简隋英立马打断了他。“千万别说什么亏欠啊补偿的，听的耳朵都长茧子了。” 邵群一肚子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抿了抿嘴唇，竟不知还要再说什么。 简隋英又低头喝了口咖啡，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是想见小西吗？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