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清醒

    “唔啊～救命……嗯哼～”

    刚推门进家的二人，撑着门板面面相觑。

    欣曼：几点了。

    燕昭：十二点了。

    欣曼把眼睛瞪圆眨呀眨：两小时了，早知道咱俩去游轮上玩儿会儿了。

    燕昭一把抽走欣曼盘发的木簪，及肩的长发顷刻间如瀑布般散下，“这儿也一样玩儿。”燕昭搂着她的肩膀吻了上去。不远处的房间里呻吟不间断地溢出来，欣曼眼尾上扬，护着燕昭的腰，回吻。

    燕昭的眼睛转了几圈，伸脚把门关上，推开欣曼对着漆黑一片的客厅喊，“小爱同学，把窗帘拉上。”

    欣曼紧赶慢赶的捂她的嘴都没捂住，她竖着耳朵往凌晚霜她们的房间听，没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她打了燕昭屁股一巴掌，“你一会儿把人吓着了。”

    燕昭嘿嘿嘿的坏笑着又缠上欣曼，两双静音拖鞋在地板砖上来回辗转，两人也粘乎着去屋里了。

    第二天，凌晚霜的左脚刚一踏进赵氏集团的大楼，十几个礼花筒同时扭开，一楼休息厅的员工夹道欢迎，“欢迎凌特助凯旋归来。”

    齐刷刷的声音和五颜六色的彩纸砸向凌晚霜，她从头顶摘下几片彩纸，端着笑边说谢谢边穿过人群。半昂起的头上，眉宇间皆是笃定和骄傲，鞋跟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为气场作伴。

    看来赵氏已经收到思维影视的邀约了。凌晚霜挑了下眉，重瑞果然是大公司，效率真快。

    出电梯，凌晚霜和往常一样从总助室里搬了一摞文件送到赵少孟的办公桌上。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赵少孟的时候，都没有平时那般不顺眼了。

    “晚上在Q酒店摆庆功宴，一会儿你回家把衣服换了。”赵少孟埋头浏览着文件，看也不看凌晚霜的通知她。

    凌晚霜本就不在乎他看不看自己。

    不看她，她肆无忌惮的翻白眼。“下了班去接夫人的时候，我在别墅换一身也行。”

    赵少孟把眉心皱的能夹死几只蚊子，即使凌晚霜看不到他的正脸都能注意到得到，“接她做什么。”

    凌晚霜假装听不懂的说：“这次的合作主要是靠夫人引荐，庆功宴也得有夫人一份吧。再者说，这也是让别人知道您和夫人感情甚笃的好机会啊。”

    赵少孟面上看着还在心平气和地看文件，实则他已经把文件纸的左下角扣烂掉了。

    “你最近，管的越来越多了。”

    凌晚霜着眼在他身上，稳着心神柔柔地推动赵少孟的底线，“家和，万事兴。”

    凌晚霜说的也没错，外界对他和陆姮的关系揣测确实很让人头疼。

    在渔郎晚会上，于老夫人又当众说了那么一番话，他想不顾，怕是也不会像之前那般容易……

    他暗自运气，“把时间地址发给她，她爱去不去。”

    凌晚霜惊喜地咬住下唇，“您不想去接夫人，我可以自己去接。夫人单独出场，我也不太合适和您一起。”

    赵少孟突地恼了，烦躁言，“随便你。”

    凌晚霜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些年她也没少见在外边偷吃的老总们，可是他们的夫人一个比一个会做面子活儿，不下点儿功夫去了解，任谁也不会看出真实的感情状况。

    赵少孟和陆姮他俩却是连面上的和气都装不出来。

    究竟是发生过什么…

    赵少孟还稳坐着，手里却暗自把钢笔的尖儿都杵断了，漏了好多黑墨在文件上。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情绪。

    黑色的迈巴赫驶入别墅区，凌晚霜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下车，落地的一瞬间便冲进了别墅里。

    陆姮穿着一身碎花短裙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阳光下她执画笔点刷在画板上，用草绿色勾勒出轮廓，专注的样子静谧美好。

    凌晚霜顺了顺呼吸，踱步到她的画板旁蹲下。陆姮低眸扫了她一眼，凌晚霜眨着大眼睛望向她，她轻声问：“你今天没上班吗？”

    “我来接你去参加庆功宴。”

    “？”

    “重瑞把合同打过来了，赵总……”

    “我不去。”陆姮没等凌晚霜把话说完，干脆利落地回绝。

    凌晚霜将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拍了两下，轻声说服她，“你不是说不想做笼中鸟，想尽快回到之前的状态吗？相信我，今天绝对是个好机会。”

    陆姮用力甩开她的手，突如其来变了脸色，让凌晚霜顿时失措。

    “……学姐……”

    陆姮自顾自地调色，下笔，却不回应凌晚霜半句。

    凌晚霜受了冷落，她偏头看了一眼陆姮正在画的画，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一个小女孩躺在花丛中，周围堆满了五颜六色的郁金香。

    陆姮的睫毛颤动，依旧专心于创作，“不要逼我。”

    “你说什么？”凌晚霜无法置信地质疑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刻意挑起的眉头在脑门上挤出几道不明显的横纹。

    “我说过我不喜欢和他站在一起，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更不想看见他！你为什么非要逼我。”陆姮将手上托着的调色盘摔在画了一半的画板上，吓了凌晚霜一跳。

    凌晚霜慌乱起身，还是被甩了一身的颜料，在白色的衬衫上显得狼狈、杂乱。她抹掉脸上的那一块绿色，捋不清陆姮发火的原因，只感觉陆姮现在的状态肯定是不对。

    “学姐……你怎么了？”凌晚霜小心翼翼地问她，这样的陆姮和早上的陆姮完全判若两人。

    她和陆姮早上七点落地西亚，两个人才分开了不到五个小时。她实在是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能发生什么。

    她四下寻找，想用眼神去问张管家或者小娜，发生了什么事儿，却什么也没找到。她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哪个点惹到了陆姮，动也不敢动地看着陆姮，期望着陆姮能尽快平复心情。

    陆姮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站在凌晚霜的对面与她对峙，又圆又大的眼睛像是要瞪出来，“你别这样看着我……真的。你不要摆出一副为我牺牲了很多，而我一点儿也没回报你的样子。”

    凌晚霜为自己澄清，“我没有……”

    陆姮努力的自制，维持着还算平静的样子站在凌晚霜的对面。尽管止不住发抖的手出卖了她，“你没有…？对啊，你多无辜啊。是我毁了自己的生活，又毁了你的生活。全都是我的错，我一个人的错！”她趔趄两步，跌坐在沙发上。

    陆姮懊悔地用手腕抵住额头，撑在膝盖上。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砸落到地毯上，青丝缠绕在她十指间，肩膀随着抽泣耸动。

    小娜小跑几步给凌晚霜送来了温热的热毛巾和松节油，以便擦掉脸上的颜料。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见陆姮崩溃的模样，还是把那些话，尽数咽到了肚子里。

    凌晚霜接过来也没顾着给自己清理，而是绕到陆姮的旁边坐下。

    陆姮埋头坐在那儿，浑身抖到不行。凌晚霜最看不得她压抑自己的模样，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在安慰陆姮，而是在抚慰自己揪起来的心。

    “不是的，你没有毁了我的生活。你是我生活下去的力量，相信我……”凌晚霜咽下一口唾沫，相信我这三个字，她已经说过两次了，她却没想过，她是否有让陆姮相信她的能力。她怀有抱歉，继续道：“没有你的话，我活的肯定要比现在不堪许多。”

    凌晚霜挪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入怀，满眼愧疚和无奈。几日以来堆积地纠结和压力瞬间得到宣泄，陆姮趴在凌晚霜的肩膀上痛哭。

    凌晚霜抬眼，环视着目及之处。陆姮躲在这间房子里太久了，这间房子逐渐变成了她的龟壳，是在这世界上她唯一放心和安心的地方。

    陆姮不止一次表露过对外部世界的生疏和害怕，是她都忽略了，还自以为是的以为只要有她陪着，陆姮就可以快速的回到正常的生活状态。

    她还是，高估自己了。

    “对不起……”陆姮哭得一塌糊涂，紧紧地缩在凌晚霜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努力过了，真的努力过了…。”

    凌晚霜眼含伤情，一直守护在她的脑后，一只手抚慰着她的脊背，“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不用和任何人说对不起……”

    站在二楼栏杆前的张管家看到这一幕，为陆姮感到高兴，又感激凌晚霜的出现。年过半百的他转身回屋，从打开的房门缝隙往里看去，隐隐能看出里面摆着一张尺寸不小的黑白照片。

    陆姮哭累了，凌晚霜便带着她去楼上补觉。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简单的相拥在床上，直至陆姮的呼吸平稳，熟睡过去，凌晚霜才蹑手蹑脚地下床，给她关上房门。

    她的左臂上搭着风衣，步伐微急地小跑下楼梯。小娜站在楼下浇花，看到她的身影出现，便说：“凌小姐，礼服已经挂好了。”

    “好，谢谢。”凌晚霜迈下最后一个台阶，与小娜擦肩而过。

    小娜握在水壶上的手攥紧，还是决定开口，“凌小姐……”

    .

    凌晚霜靠坐在迈巴赫的后座闭目浅眠，手边滑落的手机止不住地嗡嗡震动着。司机喊了多次，终不得应声，也只好任由手机发作去了。

    寂静无声的停车场里满是灰暗，尽管正值应酬的时间，以黑色为主的商务车辆还是一辆接着一辆的驶离，不到一个小时，他们的周围便已然空旷无比。

    皮鞋鞋跟叩在地上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进车内，一声比一声重，一步一步走进。司机打开车门的声音唤醒了凌晚霜，她阖着眸子，一动不动。

    “你他妈是死了吗？！”

    赵少孟的怒吼声在空荡的停车场里回荡，水泥构架的房体不愿接纳它们，像踢皮球一样，任其随意反弹。

    凌晚霜的长发被赵少孟扯在手里，她半个身子都被拉到车外，只有屁股和腿还留在车上。她没有反抗，怔怔地望着他这副模样。

    赵少孟好面子，讲风度。总是一副衣冠楚楚，冷静优雅的模样。这些年来，凌晚霜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拿捏分寸，极少惹怒他。外边儿的人做的过分，他也不会暴跳如雷，只会记着仇，找对时机给那人致命一击。

    这样的赵少孟，属实是第一次见。

    “我他妈在问你话！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狮吼般的声音刺入耳中，凌晚霜心里抖了三抖。可还是不言一语。

    “行，很好。”赵少孟攥着凌晚霜头发的手狠狠用力，硬是拽着她的脑袋往地上栽去，凌晚霜重心不稳，刚被薅下车，赵少孟想拍篮球一样，松手将她的头往地上拍去，凌晚霜顿时间从车上直接摔倒在地。

    她下意识用胳膊肘去撑，却根本来不及，狼狈地五体投地。

    “既然你不说你在做什么梦，那我就让人帮你清醒清醒。”赵少孟收了手，递给站在一旁的司机一个眼神，便转身离开。

    凌晚霜被扔上车，不知道司机往哪儿开，只知道路有点远，开了好久。被揪的发疼的头皮还没来得及恢复，又被人扯起来。凌晚霜的脑袋被司机摁在水里，她惊恐地摇着头想要挣扎出来，可是四肢在外的扑腾全然是无用功。

    屏不住的气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气泡咕噜咕噜地从水底冒上来。直到她呛了好几口水，司机才拎着她出了水面。

    她如落汤鸡一般瘫在浴室的地上，湿了的头发粘在脸上，双目黝黑无神，活像一只水鬼。

    今天的庆功宴，她是主角。她没出现，落了赵少孟的面子，赵少孟绝不会容忍她这样做，肯定会给她一顿教训。

    所以啊……

    凌晚霜仰着头，看着浴室顶上的那盏灯。她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呛进肺里的水让她像只洒水壶一样喷水，想到这层，她咳着咳着又笑了起来。

    “赵少孟，我确实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