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莫使金樽空对月

    会议室内，周兮野背后有四个大字，廉洁公正，在白色的墙上，很鲜艳。

    “周书记，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叫你来的原因”，李玲发问。

    周兮野点头，“我知道。”

    在宽大桌子的两侧，李玲和周兮野对视，周兮野没有半分回避。一旁的摄像头开着，屏幕里是她们两人的身影。

    “李主任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知无不答。”

    李玲看着周兮野坦荡的模样，便知晓不会问出什么东西，她太了解周兮野了。李玲低头从牛皮纸中抽出云南省纪委和巡视小组的资料，看了一遍后，简单问了两个问题，周兮野如实回答，没有任何漏洞。

    李玲看着周兮野，突然笑了，转头和身边的人说，“就到这里吧，周书记很配合调查。”

    于是身边的几个人都站起来，李玲起身关掉了视频。周兮野看着他们举动，微微一笑，也没起身，只是拿起纸杯喝了一口水。等他们都忙完了，李玲也坐了下来，但是其他人都走了。

    门被轻轻关上，周兮野听到声音，放下纸杯，看向周兮野。

    “李玲，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周兮野的问话并没有超出李玲的预料，她笑了笑，“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醉翁之意不在酒，李玲，我的事情有多严重，那些部门需要介入，我都清楚”，周兮野顿了顿，“你也清楚。所以不要绕弯子了，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知无不答？”

    周兮野点点头。

    “叶柔辛的死，我们也在调查这件事。现在组织内有不少被渗透的势力，叶总理认为叶柔辛的死可能和境外势力有关，所以……”

    周兮野看着她不说话。

    李玲笑了一下，“所以中纪委需要你配合调查。”

    “我要是不配合呢？”周兮野反问，“你们会把我困在北京吗？软禁？像是软禁他们一样？”

    “周兮野，周书记，你这是接受调查的态度吗？”李玲神情一变，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来逼问周兮野，就算她清楚周兮野不会接受这一套。

    “调查我，你怎么不开摄影机呢？你这是专业调查人员能做出来的事？！我清清白白，又怕什么调查？”

    可真是油盐不进。

    李玲不能在这个话题上和她多纠缠，要让鱼上钩，她得先给出鱼饵，更何况是周兮野这样的大鱼，野生黄河大鲤鱼。

    “你被叫到中央来接受调查，不仅仅是中纪委、叶总理的意思，更是裴家的意思。”

    一听到裴家，周兮野的眼神一变，“裴家？什么意思？”

    “我们办事不会那么不懂事，叫你来，你是裴家的儿媳，自然是要征求裴部长的意见和想法。当然了，裴主席我们也问了，他们都同意”，李玲说完这话，仔细看着周兮野。

    “那自然是要同意的，我又没做什么错事，要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他们对我也有信心”，周兮野又恢复了平静模样。

    李玲笑笑，“那确实是，哪儿有那么多贪官，不过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说完，她站起身，“不过，裴家的意思是，想要给你一个小处分，然后调到杭州做市经贸局长，明调暗升……”

    周兮野盯着李玲。

    “周兮野，你总要选一个。”

    “我要见叶总理。”

    上一次踏入故宫，是在去年十一阅兵的时候。当时可谓惊心动魄，今年再次走进去，戒备森严。周兮野从车上下来，经过一些列的安检，她才进入到中南海。

    红墙绿瓦灰路。

    李玲在前面走着，周兮野跟在她身后，后面还有一群便衣警卫。

    秋风吹过，树枝摇晃。地面干净得一片叶子都没有，只能听到树枝摇晃的声音。

    一辆军车从身边开过。

    不知为何，周兮野觉得这一次的守护比去年更加严谨，就连空气中似乎都有一张网，随时等待着降落，中央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心突然被提起来，她得小心。

    可那辆军车在院子里绕了一个圈，停在了李玲面前，周兮野抬头看去，它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从军车上下来一个人，穿着绿色军装，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李玲一看那人肩头，又看了一眼那人的脸，心里琢磨了一下，便笑着说，“程上校，您有什么事要不先等等？我们要去见叶总理。”

    程浩东点点头，带着点痞气笑着说，“害，您看您真是人民的好同志，我还没问您要去见谁，您就说了。果然，李主任真是洞察人心呐”，说完，他看向李玲身后的周兮野，“周书记，我叫程浩东，特意过来和您打个招呼的。”

    周兮野没反应过来，程浩东已经走到她面前了，“我和老令是一个大院长大的，算是发小吧”，说着他伸出手，周兮野也没有迟疑，握了上去，笑着正要说话，可指尖挨到他手指的那一刻，周兮野一愣。

    程浩东往她手里放了一个纸条。

    “程上校这是什么意思？”在这种地方塞东西，那可是很危险的事，周兮野和他中间隔着一个令行止，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周兮野不会信任他，于是把手掌摊开，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程浩东也是没想到周兮野能这么坦荡地说出来，愣神的片刻，周兮野手里的纸片被李玲拿走拆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句话，“有空出来喝一杯，这是我电话：XXXXXXXX”

    周兮野也看清了上面的字。

    程浩东脸一红，“这不是老听令市长提起您么，就想认识一下，他也不给我联系方式，我遇到本尊了，就主动一点，您不介意吧？”

    周兮野笑笑，把纸条从李玲手里拿出来，“不介意。”

    “好嘞，那你们就去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程浩东摆摆手，走上了车。

    他们站在原地看着程浩东开车离开，再扭过头的时候，天边彩云浮现，一辆军车缓缓驶出来，不过这车里的人很明显能从车外看到——蒋云鹏和周培。周兮野远远望向周培，她的脚动不了。

    李玲顺着周兮野的目光看过去，心里想着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可真是麻烦。

    可那车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径直从他们身旁开过去，带起一阵风，将周兮野的头发吹乱。

    “走吧”，李玲皱了皱眉头，推了一把周兮野。周兮野回神，继续往前走。看着周兮野的背影，李玲觉得周兮野好像脚步更沉了一些。

    周培不是没看到周兮野，前面一辆车停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她。

    “她被中纪委叫走，是因为昆明的事，你也清楚吧？”蒋云鹏戴着帽子，手动调整了一下，“中央又出了很多乱事儿，现在你去找她，就是给她增添麻烦，也对你自己不利。”

    周培喉结动了动，眼睛就没有从周兮野的身上移开。

    “周培，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儿了。周兮野她很厉害，不要你的保护，需要的是你与她并肩同行，现在的你，有这个能力吗？”

    车停了很久，在前一辆车启动后，周培也启动了汽车。

    蒋云鹏坐在一旁，有些欣慰地笑了笑。

    周培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蒋云鹏的笑，下一秒周培自己也笑了出来。

    真是可悲，一个陌生人都可以停下来和她说几句话，但是他不行。

    唯独他，不行。

    叶利峰再次见到周兮野，他身心俱疲。摆摆手让所有人都离开，周兮野坐在他对面，也没着急问话揉了揉眉心。

    周兮野坐着没开口，看叶利峰的模样，想必中央最近不是很太平。

    “我叫你来没什么事”，叶利峰睁开眼看向周兮野，“裴家想让你调走，我让你来是想用我的名义把你留在昆明。”

    周兮野没想到这会是叶利峰的想法，她挺直了背。

    叶利峰笑笑，法令纹带出了许多条褶皱，“不瞒你说，我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叶柔辛和你关系这么好，他肯定不想看你受到如此折磨”，说这话的时候，叶利峰脸上竟有几分慈悲模样。

    周兮野点点头，“谢谢您……”她现在没法分清到底叶利峰是为了利用自己调查叶柔辛的死，还是真的出于好心，不过她觉得也没有必要分，“叶柔辛的事我一直都在关注着，如果有了消息，我肯定会告诉您。”

    叶利峰点点头，喝了一口水，“虽然不想这么早说，但是我得告诉你，你要快一点……我没有连任的打算。”

    周兮野很吃惊。

    叶利峰鲜少看到周兮野吃惊的模样，他抿着嘴点点头，“中央的事比你想得复杂得多，也有一些事超出了华老师能掌控的范围。”

    “我明白了”，周兮野不想过多询问，她要凭借自己往上走，就不能瞻前顾后。

    “裴家那边你也要多注意点，能利用就利用，用不到的地方也不要得罪。敌人越少越好，不要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说离婚就要离婚”，叶利峰叮嘱了一句，“裴家清白，如果高知派分崩离析，他们家也好给你一个避雨的地方。”

    “好。”

    叶利峰看着周兮野，沉默良久后才说，“你也走吧，我要休息一会儿了。”

    车子停下来，令行止没着急下车，点了一根烟，降下车窗眯着眼仰头看了看彩虹色的楼，在北京他不怎么来这种人流繁杂的地方，去的酒店玩的地方都是高档的私人会所，更没来过三里屯。

    烟还没抽完，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过来，慢条斯理地点开，程浩东发来的信息。

    “我刚才瞧见周老师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令行止哼笑一声，正要回复消息的时候，车门被拉开，一阵香水味儿扑鼻而来。

    “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

    魏洛臣摘掉墨镜，看向令行止。他眯了眯眼，手指间还夹着烟，“魏老师，闻得了烟味儿吗？”

    “来一根也可以，你这什么意思？”

    魏洛臣把手里的袋子扔到后面。

    令行止哼了一声，叼着烟启动汽车，“我还以为你怀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