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 其他小说 - 白领丽人系列在线阅读 - 系列之二 【远山的呼唤】

系列之二 【远山的呼唤】

    更`多`小`说`请`大`家`到***点**阅`读去`掉*星`号

    发`送`电`子`邮`件`至`.即`可`获`得`最`新`网`址

    百`度`搜`索`第|一||主`既`是

    ..

    作者:京城笑笑生

    25年12月25日

    (一)

    在科罗拉多中部偏西的地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地图上都不容易找到。

    东部的平原到了这里,陡然升高,变成巍峨壮丽的崇山峻岭。镇子本来很小,只

    有一条马路,连红绿灯都没有,外带一个加油站,两家小吃店,还有三间杂货铺。

    这里民风骠悍,朴实而又粗野。几百户人家散居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记不

    清是哪一年的某一天,山外忽然来了一群人,带着叫不上名字的机器,说是来开

    采油页岩。镇子开始繁华起来,一批批的外乡人迁了进来。他们挖矿井,建工厂,

    修马路,还盖了一家医院和一所社区学院。小镇越来越兴旺,路面也越来越宽,

    还加了红绿灯,人口陡增到好几千。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去年秋天开

    始,油价一路狂跌,油页岩公司死扛硬挺,到了年初,终于支撑不住破产了。

    潮涨得快退得也快,外乡人下岗没了工作,一批批地离开,小镇似乎又回到了从

    前。

    镇子里本来没有中国人,油页岩最兴旺的时候搬来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

    后来又生了一个。男主人姓赵,加拿大卡尔加里大学的博士,学的是炼油,可不

    知为什幺,在加拿大就找不到工作,四年前被油页岩公司招来做研发,拿的是北

    美自贸区签证,没有绿卡。赵博士是上海人,却娶了一个北京太太。赵太太祖上

    是旗人,姓佟,名婉茹,英文名字叫安娜,是个漂亮女人,温柔贤惠,脸上总带

    着笑意。婉茹已经快四十岁了,可看上去只有三十四五。她人如其名,和蔼可亲,

    做人安份,所以在镇子上名声很好。不过,婉茹并不是家庭妇女,她有正式工作,

    在镇信用社做事,拉外乡人开户,兼管发放房贷,客户群是丈夫公司里的中国人。

    自从赵博士搬进小镇,陆续又来了许多中国人,而且无一例外,都在赵博士

    家的新区里买了房。有人说这是因为婉茹人缘好,聚人气,大家都愿意住得靠她

    近一些,也有人说这只是巧合,反正小镇上也没太多选择。有一点可以肯定,婉

    茹确实受人欢迎,邻里间的中国男子,已婚的,未婚的,都喜欢和她聊上几句。

    镇子上的本地人,也注意到有一个叫安娜中国女人,美丽端庄而又风姿绰约。信

    用社里的男同事们,老的,少的,白的,黑的,更是近水楼台,有事没事总要跟

    她套点儿近乎。有一年的情人节,她竟然还收到过一束玫瑰。婉茹做为三个孩子

    的母亲,是传统的贤妻良母,对人总是温婉亲切,即使个别男人有出格的言行,

    她也能让人不伤面子地知难而退。婉茹不疏远任何人,也不和任何人走得太近,

    除了邻居钱太太。

    (赵太太是个漂亮女人,温柔贤惠,平静安详,脸上总带着笑意。)

    钱太太名叫吴莉,没有英文名,三十四岁,也是个漂亮女人,而且性格开放,

    比婉茹更具风情。她可不是平常人,据说在国内时很活络,结婚出国后也挺能折

    腾,但是运气不太好,折腾来折腾去也没弄出什幺名堂。吴莉总说自己是上海人,

    其实是苏北迁过去的。钱家和赵家的情况差不多,只是少一个孩子。钱先生是北

    京人,也是学石油化工的,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的老博士后。他是被赵博士招进

    油页岩公司的,来了之后又是赵太太帮忙开户,贷款,买房,整个一条龙服务。

    钱太太看赵太太有些本事,就求她帮人帮到底,再给介绍个工作。那时候中国人

    大批涌进小镇,婉茹确实忙不过来,就把吴莉弄进信用社帮忙,也是做会计。这

    样,两家大人是同事,小孩又在一起玩儿,自然越走越近,如果没有这次经济危

    机,他们自以为都快要进入主流社会了。

    年初的时候,油页岩公司抗不住,申请了破产保护。赵博士,钱博士,还有

    孙博士李博士们,一夜之间都丢了饭碗。小地方没有别的专业工作,于是中国人

    一家家地搬走了,只留下孤零零的赵家和钱家。这两家坚持留下来是有原因的,

    一是两家的太太都有工作,家里还没有断顿儿,二来他们也没有什幺更好的去处。

    两位博士已过不惑之年,又做过多年的博士后,早就没了闯劲儿,不论是另找

    工作,还是换专业,或者干脆海归,都没什幺勇气和信心。赵博士是上海男人,

    还算现实,在加油站家找了一份兼差,晚班,白天在家洗衣做饭辅导孩子功课,

    倒也过得去。钱博士没有那幺大度,刚下岗的头几个月,还抱着一丝侥幸,想在

    社区学院里谋份教职,不料社区学院生源锐减,没熬过春天就关张了。钱博士的

    失业金领完了,就业形势更加糟糕,完全看不到希望。北京人抹不开面子,不可

    能像上海人赵博士那样去做小工。他一时想不开,得了抑郁症,认定自己是失败

    者,整天唉声叹气,抱怨世事不公。

    现代社会里,男人通常是家庭经济的顶梁柱,而女人则是其它事物的主心骨。

    顶梁柱丢了工作,主心骨的担子就更重了。两位太太在信用社做事,工资本来就

    不高,过去靠拉客户放贷款提成,现在外乡人都走了,哪里还有多少业务!钱太

    太吴莉的压力更大,白天应付着工作,晚上回家后,还要面对不懂事的孩子和无

    所事事的丈夫。钱太太还有一个担心,就是她的直接老板,信贷部经理乔尼。乔

    尼是本地人,四十来岁,高大粗壮,宽肩膀,红脸膛。他早先在镇外开了家汽车

    旅店,赚了点儿钱,后来入股这个信用社,一来二去当上了小头目。应该说,乔

    尼这个红脖子有些粗鲁,但本来并不是坏人。油页岩公司破产后,他开始膨胀起

    来,觉得手下员工的饭碗都是他赏赐的。最近乔尼常常sao扰吴莉,希望她识相,

    对老板亲近一点,还多次暗示,如果她愿意满足老板的生理需求,就可能得到一

    些好处。这件事吴莉当然没有告诉丈夫,只对同事兼朋友婉茹抱怨过。婉茹告诉

    吴莉,乔尼对自己有过类似的暗示,但也没有强迫什幺。她也不知道该怎幺办,

    经济形势这幺糟,孩子们又小,有些事只能忍一忍,得过且过。

    其实,乔尼也只是个打工的,婉茹和吴莉真正的老板叫杰瑞。杰瑞五十多了,

    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是个黑人,受过教育很聪明的那种。九一一的时候他进入

    股市抄底,在随后的几年里赚了两集装箱的钱。零八年镇里的信用社受大环境牵

    连,断了现金流。杰瑞再次出手抄底,把信用社连人带债一并接了过来。杰瑞又

    赌对了,三年后美国房市回暖,又赶上油页岩热,大量外人涌入小镇开户借贷购

    房,他一下子成了方圆百里最富有的人。二十一年前,杰瑞娶了镇外村里的白人

    女孩儿安娜。安娜出身在传统的清教徒家庭,父母都是老派农民,勤劳,耿直,

    安分,保守,还有些迂腐和迟钝。婚后一年,杰瑞太太生下一个儿子,取名萨姆,

    小地方的普通名字。安娜生产时不幸受了伤,无法继续生养,便把心思都放在独

    子身上。她不愿让儿子在街上跟其他野孩子混,就没有让萨姆去镇上的公立学校,

    而是放在家里亲自管教。安娜没受过太多正规教育,只勉强读到十二年级,所以

    在儿子十二岁的时候,把他送进了州府的私立寄宿中学。那年冬天特别冷,可怜

    的女人又生了场病,来年开春就撒手人寰了。

    杰瑞悲痛欲绝,要知道,在美国的偏僻小地方,种族歧视还没有绝迹,安娜

    嫁给黑人是需要勇气的。现在,他虽然成了富翁,仍然孤身一人,没有再婚。方

    圆百里内,愿意嫁给杰瑞的女人,足可以组织起一只垒球队。杰瑞空闲寂寞的时

    候,当然会和她们当中的某一位上床,但他从未考虑过长期关系,一来害怕将来

    财产上起纠纷,二来这些现代女人实在是不能和亡妻比。美国人通常把家人的照

    片放在桌子上,杰瑞却把亡妻的遗像挂在办公室的墙上,每天陪伴着。这段时间

    里,信用社的生意很不好,但对他个人资产并没有太大影响,因为他在别的地方

    还有不少投资。杰瑞唯一真正苦恼的是他二十岁的儿子。萨姆从小衣食无忧,已

    经上了大学,科罗拉多矿院,可是他并不快乐,而且搞不清自己到底是黑人还是

    白人,所以非常自卑和内向,总是陷在对母亲的怀念之中,不能和人正常交往。

    杰瑞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又毫无办法。有时候杰瑞会埋怨亡妻,假如当年她

    不是那样过分管教和保护萨姆,让孩子在街上适当混一混,现在根本不会有这幺

    多问题。

    这些年一直干旱,到了初夏的时节,远处隐隐地有了雷声。大家都说暴雨快

    要来了,得赶紧把雨伞找出来。

    (二)

    夏天到了,经济形势没有好转,赵家和钱家还是老样子。他们已经把开支压

    到最小,连孩子们也好久没有穿到新衣服了。白天已经热得不行了,可家里还没

    有开空调,因为舍不得电费。大家都只能寄希望于经济复苏,不管怎样,还得顽

    强地生存下去,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们着想。

    最近一段时间,吴莉对丈夫越来越失望了。钱博士整天愁眉不展,对家务事

    敷衍潦草,也不再积极上网发简历。每天吴莉下班回家,总是看到一张哭丧的脸,

    还有两个学龄前的孩子,蜷缩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没完没了地看免费频道。他们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夫妻生活了,偶尔交谈几句,很快就变成相互指责,最终不欢

    而散。吴莉开始时还能容忍,可时间长了难免抱怨几句,说丈夫没担待,不像个

    男人。钱博士则回击说,这些年他为家庭已经牺牲得太多,现在该轮到吴莉了。

    每次吵完架,吴莉只能找婉茹控诉,有几次差点儿哭出来。赵博士家情况好一点

    儿,他们夫妇一个白班一个晚班,共同在家的时间不多,又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

    实在抽不出空吵架,但基本上也是无性婚姻。

    (钱太太也是个漂亮女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夫妻生活了。)

    这天早上不到八点,吴莉就红着眼睛来到办公室,因为头天晚上又和丈夫吵

    了一架,几乎动起手来。她没精打采地坐下,刚刚打开电脑,老板乔尼就匆匆走

    了过来,俯身对她说:“钱太太,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昨晚杰瑞通知我,咱们

    的业务越来越少,撑不住了,必须减少支出,三分之一的员工放长假,等形势好

    了再回来。我真的很抱歉,你和你的朋友赵太太,都在那三分之一的名单上。你

    知道,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但也是必需的决定。你会得到一周的遣散费,医疗

    和牙医保险到月底结束。”

    吴莉抬起头,迷惑地望着老板,一声不吭。虽然她早就有思想准备,可这一

    天真的来临时,她还是有些震惊和不敢相信。乔尼当然不是次处理这种事情,

    他继续说道:“钱太太,相信我,一旦形势好转,我一定把你个招回来。”

    “乔尼,安娜还没有来。一会儿她来了,你去通知她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说,

    你一定把她个招回来?”吴莉终于开了口。

    乔尼不知道该怎幺回答,尴尬地站在那里,一面搓着手一面涨红了脸。

    “乔尼,我在这里快三年了,迟到过吗?早退过吗?我连一天病假都没用过!

    我耽误过事情吗?我出过纰漏吗?我比别人的业务量少吗?光去年上半年,我拉

    来七十个新户,卖了五十份保单,签了二十笔房贷!”吴莉越来越激动,她腾地

    站起来,逼视着老板,愤怒地问道:“乔尼,告诉我,到底为什幺要解雇我?为

    什幺是我?”

    “是这样,钱太太,你说的都是去年上半年,那幺去年下半年呢?还有今年

    呢?我再问你,你的那些客户都保住了吗?你怎幺不回答?好,我来替你回答,

    他们都跑了,离开镇子,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乔尼的声调也越来越高。好在离

    九点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早,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

    吴莉的眼睛垂了下来,她再也硬气不起来了:“可是老板,别人的客户也丢

    了的呀。这经济危机又不是我的错,为什幺我不在那三分之二里面?”

    “莉,我知道,你和安娜做得很好,可是还不够。”乔尼的口气也缓和下来,

    他的一只手,看似不经意地搭在了女下属的肩上:“大家都抱怨,你们两位中国

    女士,和大家交流不够,缺乏团队精神,你们一下班就回家,从不和同事们去酒

    吧,也很少参加社里的公共活动,包括慈善活动,难道不是吗?”

    吴莉沉默着,无言以答。

    乔尼观察着吴莉的表情,他的那只手,在女人的肩上慢慢摩挲着,语气也越

    来越暧昧:“还有,莉,你应该知道,团队精神还包括服从老板,支持老板,接

    受老板交给的任务,我是说各种任务。这一点你和安娜做得很不好,你们总是敷

    衍我,对我保持距离,不愿意满足我的需要,我不是指工作需要,你明白了吗?”

    吴莉不是刚出道的小姑娘,她当然明白。过去老板也几次三番暗示,想和她

    发生rou体关系,但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还真是次。吴莉回想起出国前的许

    多事,心中不由得一声长叹。当年结婚出国,就是因为厌倦了这些事,没曾想到

    底还是躲不开,这世界也真奇怪,不论在哪儿,每次危机,总有人兴高采烈,把

    它当作转机。吴莉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把因果关系飞快地顺了一遍,一时也没

    什幺对策。这里不比大城市里的正规公司,红脖子们性情粗放,性sao扰根本不算

    是个事儿,除非你有被强jian的确凿证据,否则告到哪儿也没用,而且,这事儿如

    果闹大,得罪的不是一个乔尼,而是镇上所有的本地人。

    乔尼看吴莉默不作声,以为事情成了,便大胆起来,双手环抱住女人,嘴巴

    也凑上前,附在女人的耳边,露骨地说:“莉,你也许不知道,我和镇里的很多

    女人上过床,技巧很好,肯定不比你丈夫差,到时候,我一定把你送上月亮。”

    乔尼的双手慢慢地下移,隔着簿呢制服短裙,贴住了女下属的后臀。他正想进一

    步动作,吴莉侧身拨开了他的手,平静地说:“老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已经

    快八点半,同事们就要来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晚些时候再讲这个事体,我

    是说,你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一下。”

    “好的,没问题,你也许应该征询一下你丈夫的意见。”乔尼松开手,耸耸

    肩,故作轻松地回答:“我每天下班以后,都会去镇东头的酒吧喝两杯,就是后

    面有旅馆的那一家。你想好了,去那里找我,不过别让我等太久,正式的减员方

    案十天后公布,一会儿我还得去找你的朋友安娜谈。上帝啊,这可真是个苦差事。”

    乔尼摇摇头,没有再看女下属一眼,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走了。吴莉默默忍

    受着那铿锵的皮鞋声,离开房间,最后消失在过道拐角处,才回过神慢慢地坐下

    来。她不喜欢这个乘人之危的强势老板,可又不能不考虑家里的困境,糟糕的夫

    妻关系,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

    同事们陆陆续续地到了。

    吴莉摇摇头,暗自叹了口气,把不愉快的事赶走,面向电脑工作起来,可她

    再也无法专心致志。

    (三)

    婉茹和吴莉都在乔尼手下做事,却不在同一间办公室了。通常十二点的时候,

    婉茹会来找吴莉一起吃午饭,但今天没有来,吴莉也没注意到,因为她一直坐在

    电脑前,忘记了午饭。

    八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五点钟下班的时候,吴莉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离开了办公室。她走出

    大门,远远地看见婉茹正呆呆地站在停车场。吴莉知道婉茹有话要说,也大概其

    知道她要说什幺。吴莉快步走过去,婉茹也快步迎过来。两人一碰头,婉茹直接

    就问:“小莉,你也得到坏消息了?”

    吴莉站住,点点头。

    俗话说,同病相怜。婉茹好像找到了根稻草,急切地追问:“我们怎幺这幺

    倒霉?那我们该怎幺办?”

    “怎幺办?卷铺盖走人!”吴莉无可奈何地回答道:“我们回得克萨斯,你

    们回加拿大,天无绝人之处,反正饿不死,吃救济好了伐?你不是讲加拿大福利

    比这边还要好吗?”

    “可是,房子怎幺办?”婉茹的眼里似乎噙着泪水,她一把抓住朋友的胳膊:

    “咱们都是贷款买的房,现在要走,怎幺卖房?形势这幺差,谁愿意接手?强卖

    的话会倒赔很多的,我们又没有钱,再说,我们就是在那边找不到工作才过来的。”

    “婉茹姐,你别这样子,我刚才讲的是气话。”吴莉长叹一口气,拿开婉茹

    的手:“实话说,我也不晓得该怎幺办,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晓得,你说我能怎幺

    办呢?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有些事只能忍一忍,得过且过吗?我看今天也别急了,

    急上火也没用,先回家想一晚上吧。”

    婉茹知道吴莉家里更困难,夫妻关系也不好,不由得心里安定了一点儿。她

    暗自庆幸自己的丈夫还算负责任,想想在这里确实也议不出什幺,只好说:“好

    吧,明天再说吧,我连午饭都没胃口吃。”

    两部半新的丰田佳美先后开走了。

    吴莉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里。推开门,冷冷清清,也没有开灯,再看两

    个孩子,坐在地上,死盯着电视里的成人肥皂剧。吴莉放下包,踢掉高跟鞋,尽

    可能和蔼地问:“小甜心们,今天过得怎幺样?爸爸呢?”

    “嗯,那儿呢。”大女儿抬起头,努努嘴。

    吴莉扭头一看,只见丈夫陷在沙发里,两眼无神,目光呆滞。

    “老钱,你病了?”

    “没有。”

    “不舒服?”

    “也没有。”

    “那你为什幺不给孩子们弄点儿饭?你老让孩子看电视不行的,她们会近视,

    你晓得不晓得?”

    “我当然知道,怎幺啦?”钱博士支起身体,有气无力地回答:“吴莉,求

    你了,让我安静一会儿,我就不能歇一歇?我知道我现在招人嫌,可你也别老用

    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吴莉的无名火一下子蹿上来了:“老钱,我嫌你了吗?你可以跟我吵,可请

    你对孩子负点责任好不好?你一个大男人,整天耷落着脑袋,给孩子一种什幺样

    的影响?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为我,也为孩子做出一点儿牺牲?”

    “情绪是那幺好控制的吗?”钱博士也火了:“为了这个家,我做出的牺牲

    难道还够吗?当初和你结婚,我跟我们家吵翻了,后来石油学院请我做长江学者,

    你不愿意回国,我放弃了,再后来,我好不容易申请到千人计划,多好的机会啊,

    你说孩子们不能回去,又被你搅黄了,现在你反倒来怨我!我告诉你,要牺牲的

    话,也该你去牺牲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去牺牲,我这就去为你牺牲好的伐!”吴莉返身冲

    进主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她一头倒在床上,双手捂着脸,泪水夺眶而出。

    吴莉的家乡在苏北。贫困,使她很早就懂得了什幺叫奋斗,也懂得了什幺叫

    牺牲。她是上海传媒大学毕业的,原来叫上海广播电视学校,名声很差。吴莉一

    毕业就找到了工作,而且是人人羡慕的上海电视台。没人知道她是如何打动那个

    猥琐好色的招聘主任的,但是大家相信,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奋斗了,也牺牲了。

    吴莉继续努力奋斗着,短短几年,就由小打杂升为了财经节目的主播,其中付出

    了多少,精神上和rou体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十年前一个普通的早晨,吴莉从睡

    梦中醒来,扭过头,眼看见的,是一张丑陋肥胖的老脸!那是电视台的台长,

    她的顶头上司,肮脏的口水,顺着半张的嘴巴,正流淌下来。姑娘突然感到一阵

    恶心,差点呕吐出来。于是,吴莉厌倦了,吴莉相亲了,吴莉结婚了,吴莉辞职

    出国了,吴莉在社区学院读会计了,吴莉生个孩子了,吴莉生了第二个孩子

    了,吴莉的丈夫找到工作了,吴莉也找到工作了,吴莉的丈夫下岗了,吴莉遇到

    危机了,吴莉躺在床上哭泣了。

    厨房里一阵叮铛乱响,不一会儿,那响动又转移到餐厅。

    吴莉的思绪被打断了,抬起头,窗外,斜阳高挂在西天,映照着不远处连绵

    不绝的山峦。她痴痴地凝望着高大的山峰,巍峨耸立,不屈不挠,仿佛在呼唤人

    们去努力奋斗。吴莉爬起身,走进盥洗间,洗了把脸,望望面前的镜子,还好,

    镜子里的女人虽然憔悴,却依然美丽动人。吴莉浅浅地补了妆,脱掉衬衫和西服

    裙,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布裙,想了想,又放回去,换了件低领口的白色连衣裙,

    套上,停了一会儿,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轻叹一声:一切都变了,只有身材还

    像是老样子。

    吴莉推开房门。餐厅里,丈夫和孩子们正在吃饭,西红柿酱拌意面,都不敢

    抬头。桌上一共四盘面,有一盘没动过,显然是钱博士留给妻子的。吴莉没有任

    何胃口,默默地走到门口,弯下腰,拣出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停下来说道:“我

    有几笔账没做完,加个班,你们先睡,别等我。”钱博士没有抬头,过了一会儿,

    才嗯了一声:“别太晚,小心累着。”吴莉穿好鞋,直起腰,心头一阵酸楚。她

    拉开大门,面朝外边,又补了一句:“老钱,明天带孩子们出去走走,别总闷在

    家里,对你和孩子们都不好。我有办法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吴莉说完,不敢回身,低头快步奔出家门。

    天色尚早,小镇沐浴在灿烂的夕阳之下。

    (四)

    吴莉走进昏暗的酒吧,停下来,适应了一会儿,然后环顾四周。乔尼坐在吧

    台上,面前是半杯威士忌加冰。他先看到吴莉,便朝她招手,脸上带着惊讶的表

    情。吴莉也看到了老板,走过去,在旁边坐了下来。

    乔尼原以为还要等上几天,没曾想女下属转变得这幺快,当天就来赴约,心里

    不由得兴奋起来。他招手唤来女招待:“请给这位太太一杯玛格丽塔,多加一点

    果汁。”“不,”吴莉打断了他:“威士忌,不要冰。”

    乔尼又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女人次和老板约会,需要一

    些酒精来麻痹自己。他看着吴莉一口口地喝着烈酒,心里泛起一丝怜悯,但性欲

    还是远远占据了上风。过了一会儿,看女人喝得差不多了,乔尼开口问道:“钱

    太太,不,亲爱的莉,我没有想到你今晚就来赴约。”

    吴莉没有回答,放下酒杯,盯着它看了好半天,最后才说:“我也没有想到,

    乔尼,你听着,我要求你用安全套。”

    这一次,乔尼没有吃惊。他笑了笑,转身对女招待勾勾手:“叫你们老板开

    个房间,要安静,跟往常一样,不过,这次得给我准备一个避孕套,大号超薄的。”

    不远处的角落里,信用社里的一些同事,也就是乔尼所谓的团队,都是部门

    经理小头目一类,也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喝着酒。他们一面斜眼观察乔尼和吴莉,

    一面热烈而放肆地讨论着。

    “看来乔尼老伙计又打着兔子了,我敢打赌,一刻钟以后,钱太太,那个假